望著鏡子中一個嚴肅的面龐,柳夏沉默著。
他有些猶豫。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顛覆了他來到日本整整四年所塑造的形象——盡管沒什麼人會在意他的形象罷了,但是他自己不能不在意,因為自己背後的特殊性,自己幾乎沒有隱私可言,而他不能再讓自己成為把柄。
原本來到這里的目的除了流放原本也有逃避的意思,可是隨著在這里接觸的人土風情愈多,他愈發的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原因無非是自己愈發的窩囊罷了。
說起來可能有些丟人,他之所以願意躲在這里,實際上是因為這里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壓力而已,說白了,在這里,他可以沒有任何外界壓力的成為一個他曾經所瞧不起的普通老百姓。做一份普通工作,運氣好的話可以早一點成立一個家庭,成為許許多多的海外華人的一份子。
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
與現在遠遠不同,他從小的志向,就是能夠和自己心中一直向往的那個人一樣。
可是事實證明,他的能力遠遠不足以讓自己成功,在那種沒有硝煙和鮮血的斗爭里,失敗的代價盡管沒有生命那麼重大,可卻比那沉重的多。
真實的自己,不是這樣的——柳夏模了模自己的臉,鏡子中那個嚴肅面孔的眼神隱隱有些閃動。
他回想起了曾經真實的自己,然而那樣的自己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靶子。因為這個的原因,他努力的改變,可是他終于學會了戴上面具時,卻已經失去了戴面具的理由。
或許十年後,自己可以重新拿起那一切,但是……十年……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事呢?
年輕是自己最致命的創傷,毫無年齡和閱歷基礎的自己,哪怕成功的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一些事情,也不會得到應得的東西。
‘這次回去,運氣不好的話……’
柳夏嘆息了一聲,緊緊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最後一年了,嘗試一些以後再也不會經歷的東西吧……’
他將手中攥著的眼鏡再次帶上,剛剛那個感覺及其尖銳的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斯文的學生。
‘但是說起來……最近總感覺面對某些人完全沒辦法嚴肅起來啊……’
他望了一眼身後衣模上整整齊齊的綠色衣服,隨後不在理會,整理了一下衣領,拎起手提包直接走出大門。
……
因為剛才突如其來的猶豫,自己出門比較晚。
‘今天大概看不到遛狗的老爺爺和初中生了吧?’
心里想著這樣的事情,柳夏心不在焉的走過分叉拐角,一抬頭卻忽然發現對面道路上一個穿著學校制服的小女孩正不斷地朝著里張望,而在柳夏出現的一瞬間,兩人的視線交觸,隨即那個小女孩匆忙轉過頭去跑掉了。
‘這不是那個詭異的初中生小孩嗎?’
柳夏腦海中回想起剛才那個目光的長相——一個帶著白色眼罩的小姑娘,的確是那個初中生沒錯……可是她為什麼戴著眼罩?獨眼龍?
柳夏疑惑的想著,臉上卻不動聲色。
‘難道說被人給打了嗎?這可不行啊!好歹也是一個熟人了,雖然沒說過話,可是如果這樣被暴力對待可能不看著不管啊!’
他為自己找到了這樣一個非常充足的理由,暗道自己果然聰明,隨後便冷著一張臉腳步加快的追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柳夏追上來的緣故,那個初中生小孩跑得更快了。
柳夏有心想要叫住她,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胡亂叫人站住是很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
‘區區一個初中生而已!’柳夏反倒是激起了好勝心,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而初中生明顯已經開始體力不支。
于是,過路的行人就看見一個穿著西服滿臉‘恐怖’的衣冠禽獸,追著一個眼楮‘受傷’的可愛小女孩。一個個都不由的大驚失色,然而驚完還是各干各的去了,大早上都要上班,沒時間為愛獻身啊。
也不知道老天是在幫柳夏還是在害柳夏,原本步伐混亂的初中生一個沒注意,左腳竟然被自己的右腳絆住,隨後整個人重重的摔向了地面。
「噗通」
初中生女孩摔倒在地,柳夏隨之一頓,緊接著連忙湊上前去。
「怎麼樣了?」
看著眼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女孩,柳夏蹲了下來面無表情的問道,然而心底卻暗自疑惑是不是摔死了?
「哇!」
下一刻,小女孩旁若無人便大哭了起來否決了柳夏擅自將自己殺死的決定。柳夏見對方沒死,連忙扶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翻了過來。
‘好像是翻著會動的尸體一樣的感覺……果然是死了嗎?’
面對著天空的小女孩捂著眼楮哭得不成樣子,而柳夏這才發現,她的膝蓋因為穿著裙子沒有任何緩沖的緣故,被地面的碎石摩擦的鮮血淋灕。
嬌滴滴的一個小女孩兒,受了這麼重的傷害,當真是人見可憐啊。
看著白皙的小腿還在制造著新鮮血液,柳夏也顧不得其它,連忙將身上的西服外套月兌了下來包裹在了小女孩的膝蓋處,穿著一身白色襯衫的柳夏將手提包的提手用牙咬住。隨後左手攔住小女孩兒的肩膀,右手則攬住她被西服包裹的雙腿,不顧身後散發著奇怪視線的過路行人,一使勁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懷中的小女孩兒依然哭著,天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接下來該去醫院了……可是……哪里有醫院啊?
柳夏來到日本之後從來沒生過病,偶爾會需要一些醫療用品也是在學校的醫療室拿的。他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女孩兒的哭聲雖然有平緩的趨勢,可是這個傷好歹也不是什麼小上,無論如何也都要處理一下。
‘直接去她們學校好了’
柳夏想了想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隨後連忙向小女孩的學校跑去,相比起自己的學校,眼前這個中學更近,而且……
‘自己的學校……自己要是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小姑娘進去,誰知道又會傳出什麼奇怪的鬼東西啊!’
柳夏腦海里胡思亂想著,一邊橫沖直撞,行人們都不由得讓開了一條大路,沒人報警拐賣還真是讓人高興。
小女孩的學校非常近,不到兩分鐘,滿頭大汗的柳夏便出現在了學校門口。門房大叔看了一眼想要阻攔,可是隨後看見他懷中穿著校服的小姑娘,連忙匆匆放行。
‘一旦我是劫持小孩來學校進行恐怖活動的怎麼辦!好歹負點責啊!’
這個時候內心還能毫無顧忌的吐槽出如此毫無相關話題的柳夏抱著小女孩直接沖進了學校教學樓。
「有沒有老師來幫幫忙!」
在教學樓里,柳夏滿頭大汗的沖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老師們喊道。
‘可惡啊!這令人無法回避的青春氣息,為什麼這麼多!’
柳夏咬牙切齒的看著一個個好奇的中學生,這讓青春早已結束的柳夏感到傷神不已。
「怎麼了?」
一個帶著眼鏡的男老師和一個帶著年輕女子從一個房間里走了出來,隨後連忙圍住了柳夏,男子看了一眼場面有點奇怪,隨後眼神不善的盯著眼前這個抱著哇哇大哭女學生的家伙,眼看柳夏只要有一個不對勁就立刻亂刀砍死。
‘搞得我好像想是罪魁禍首一樣干什麼啊!做一次好事為什麼會得到這種好像是人渣變態一樣的下場啊!小心我再也不做好事了!我是認真的!’
「呀,這不是加茂老師班的學生嗎」
女老師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柳夏懷中小孩的臉,隨後驚訝的說道,
柳夏收回心思急忙應了一聲,不管是家貓還是野貓,只要能快點把人送到醫務室的就是好貓。
「這位小同學受傷了,醫務室在哪里,輕快帶我去!」
那個男老師見事情緊急,也知道自己誤會了些什麼,連忙在前面開路︰「這里這里」
……
經過一番忙碌,好歹是把小女孩安置好了,而在進了醫務室之後,孩子的哭聲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了,看起來嚇人,實際上只是皮肉傷,沒那麼嚴重。
兩位老師在見到小女孩安靜了之後就匆忙離開,因為保健老師還沒上班的緣故,這里只剩下柳夏和小女孩兩人,而老師好像絲毫不擔心一個陌生的男人會做些什麼似的。
因此,這個為小女孩處理傷口的任務,就交給了這個陌生人。
‘一點不負責任的老師!這樣下去在未來十年內一定會發生惡性校園拐賣事件,從而致使當屆首相支持率創造新低!’
柳夏心底一邊做著他肯定會發生的政治預測,同時為十年後孩子的安全擔心著,一邊將干淨的濕手帕拿起,一只手固定住小女孩縴細而溫潤白皙的小腿,手里的濕手帕一點一點的的擦拭在了小女孩兒傷口上。
臉不紅心不跳的握著小女孩腿的的柳夏用余光注視著她還帶著淚痕的臉,見其雖然小嘴撅的都能掛上了燈籠,可是反應並沒有多大,因此也不再小心翼翼,放心膽大的擦了起來。
說起來,一開始就很在意。她的眼楮是被人給打了嗎?
「……你的眼楮怎麼了?」
柳夏心底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面無表情的說著兩人自同路兩年多來的第一句話。
‘這可是和一個幾年來一直見面的異性第一次說話啊,為什麼沒有絲毫緊張的感覺!果然對方還是太小了嗎!’
雖然學校的同學一直沒變過,可是因為柳夏獨特的待人處事方式,以及常常忘記別人名字這種很失禮的行為,導致柳夏在學校沒有朋友。
然而曾經的朋友,早已各奔東西。
可以說,眼前的小女孩,算是與自己保持最長的熟悉關系的人之一了——盡管是一個連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小孩。
然而,過了許久小女孩也沒有任何回應。
柳夏奇怪的抬起頭,只見對方仰著頭,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
「要看嗎。」她認真的盯著柳夏波瀾不驚的嚴肅臉,似乎是在故意等待柳夏的關注,才開口說道。
「呵……?」柳夏有些疑惑,可是臉上的嚴肅沒有絲毫改變。被人打了是很光榮的事嗎?
「我的眼楮」小女孩用湛藍色的左眼緊緊地盯著柳夏,滿臉的鄭重「要看嗎?」。
突如其來的嚴肅和一股極其嚴重的危機氛圍忽然在整個醫療保健室里彌漫開來。柳夏不由得松開了握著女孩小腿的手,猶豫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這種仿佛即將見證世界奇跡的詭異氣氛是怎麼回事!’
見到柳夏點頭,小女孩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用一只手捂住眼罩的末端,緊接著猛然探過身子,將臉伸到了柳夏臉前方一公分的地方。
一股仿佛是牛女乃糖果的氣息撲面而來,柳夏目不斜視的盯著小女孩的眼楮,盡管對方突然探過頭來,可是他依然沒有一絲一毫要改變自己身體位置的意思。
‘區區……區區一個初中小女孩罷了,自己要是有什麼過大的反應反而有一種欲蓋彰彌的感覺。
「那麼,就讓你見識一下吧。」
小女孩的手,仿佛慢動作一般,緩緩緩緩的揭開了眼罩——
「我剛剛獲得的力量……」
「請讓我祝你一臂之力。」柳夏直接抓住小女孩柔弱無骨的小手,不等她高速攝影機回放一般的速度,接著將眼罩向上一掀。
頓時,金光彌漫在了天際——
柳夏面無表情的盯著足以讓人視網膜裂孔的強光,絲毫沒有回避。
眼前的小女孩隱藏在眼罩下的,是一個金色的眼楮,剎那間,天地為之變色。
‘一股莊嚴而又神聖的氣息降臨在了這個房間之中,在這里,少年與少女締結了契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徐徐轉動——我怎麼可能這麼說啊!且不說我這個早就過了保質期的‘少年’還是不是少年,我什麼時候跟人締結亂七八糟的契約了啊!是房產契約還是典當契約啊!而且什麼‘命運的齒輪開式啦轉動’這種仿佛十年前被用爛的開場白一樣的話又是怎麼闖進來的啊!亂入時空是要被時空行刑者抓進窯子然後槍斃一百次的啊!’
柳夏眨了眨眼楮。
「所以說,是因為帶了美瞳而不好意思麼。」
听到柳夏的話語,少女連忙從柳夏的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隨後捂著自己的眼楮道︰「你看錯了。這是邪王之魂的力量,只是因為我的眼楮還不足以承受這麼龐大的力量而已。」
柳夏聞言眼角有些抽搐︰「那個不是什麼好東西,對眼楮有很大損壞的。」
「只是因為剛剛繼承而沒辦法適應邪王之魂而已。而且在你看到我眼楮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締結契約了。」
「我不認識邪王,希望下次能和他進行愉快的交談。」柳夏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可以目不斜視的直視邪王真眼那代表著你已經獲得了契約的能力。而且你為什麼不問問是什麼契約呢。」小女孩一本正經的看著柳夏,仿佛在等待柳夏說‘這是什麼契約’一樣。
「我不認可任何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及日本國協約憲法的契約。」
「作為邪王之魂的締結者是不能收到人間世俗法律的束縛的。」
「請不要這樣了,快把假瞳摘下來。」
「這里承載著此世真理與不可視境界線的可視規則,如果你擅自將其剝奪會導致時空發生混亂的。」
「摘下來,如果你再不改正我就要舉報你了。」
「人間秩序是不能影響異世之力的。」
柳夏面無表情的盯著一臉認真的與自己對視的小女孩,心底有些無奈。自己身為醫學生自然能夠看出這個鬼東西對眼楮有多大的損害,可是對方不配合,自己也沒辦法用強。眼楮可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器官。
見小女孩無論如何也說不通,他只得放棄這個想法
‘倒不如先熟悉以後再找機會教育。’
這麼想著的柳夏面無表情的他對著小女孩伸出了一只手道︰「我叫柳夏。」
小女孩好奇的看了一眼柳夏修長筆直的手,似乎是不懂柳夏的舉動有何含義,隨後直接將眼罩重新帶在了眼楮︰「我的名字是此世邪王漆黑之力馭……啊」
沒等小女孩說完,柳夏兩指並攏,用力的戳在了小女孩額頭上制止其說出了那個足以毀滅一個世界的邪惡之名,而小女孩則發出了一陣可愛的叫聲,她連忙捂著額頭,眼角似乎隱隱有淚花閃出。
「小鳥游六花……」
‘小鳥游六花?’柳夏想了想,這個名字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很可能自己以前在某個地方遇見過,但是忘記了。
「那麼玩笑結束,接下來做正事。」
柳夏拿起一旁手推架上的棉棒沾了一些消毒水,看了一眼滿臉可憐的的六花,隨後輕輕的擦向了傷口。
一瞬間,六花的臉變成了一副好像被奇怪的大叔叔在角落里狠狠的欺負了一番般讓人心疼。
然而柳夏看了一眼六花的臉,絲毫沒有任何受到這個足以讓蘿莉教徒瘋狂的表情的影響,依然面無表情的擦著消毒棒。
雖然六花的表情的確很痛苦是沒錯,但是很難得的是她沒有在哭出聲來,只是一直強忍著,吱吱嗚嗚的發出好像小動物一樣的可愛嗚咽。
認認真真的將幾處傷口擦拭均勻之後,柳夏拿起了一個大型的野外創傷貼,啪的一聲,一下子貼在了小鳥游的傷口處。
「感覺怎麼樣。」做完這一切的柳夏抬起頭,看著臉上依然可憐兮兮但是卻輕松了不少的六花。
「好冰……」她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傷口的創傷貼,腦袋後面兩個小辮子無精打采的。
用繃帶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六花的膝蓋纏繞好後,柳夏從床沿站起身子,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
「好……好酷!」
六花連忙跳下床來,前後仔細的打量自己膝蓋上的繃帶,原本無精打采的呆毛忽然充滿了活力,眼楮中閃爍著令人費解的的光芒。
見到對方行動已經沒問題了,柳夏長舒一口氣,身後椅子上沾染了鮮血的衣服顯然不能穿了,柳夏將之展開看了一眼,隨後搖了搖頭。找個地方處理掉好了。
「休息一下就去上課吧。」
柳夏頭也不回的說著,拿起了一旁的手提包,將西服拎在肩上,打開了門。
六花听見聲音,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走出大門的挺拔背影。原本高興的臉一下子露出落寞的神情。
「不可視境界線的守衛者又要走了嗎……明明已經締結了契約擁有了共同的邪王之魂了……」
听著身後帶著些許女乃氣的聲音,柳夏的腳步為之一頓。
原本已經走出房間的半個身子再次退了回來,然後重新將門關好。
「你是認真的嗎。」
六花看著去而復返的‘契約者’,臉上立刻變成鄭重其事的樣子。她嚴肅的點了點頭︰「契約者的邪王之魂終于覺醒了嗎?」。
柳夏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兒,這一刻,他終于正視起了他以為是小孩子玩鬧的現象。
這個孩子,得了病。
柳夏之所以一直沒往這個方向去像,是因為在此之前的六花雖然舉止不正常,但是從來沒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如今出現的眼罩證明,他已經可以確診——自我意識認知障礙綜合癥!
提起這個病癥,這是一個讓他無法回憶與直視的曾經,他不想去回憶那個歷史,因為他作為曾經的患者,在那個時光中所作所為令人無法直視。如果是普通人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在他所處的那種環境下,事後想一想就會覺得死亡真的很美好!
自我認知障礙綜合癥,在精神醫學界並沒有這個疾病,這都是他自從接觸相關知識之後所自己起的。
用日本人的話語來講,這就是中二病。
中二病,听起來似乎只是一種年少階段的意識變化,在所有人眼里就好像孩子長大了會知道遮羞不會再光著身子到處亂跑一樣普通。
可是,柳夏卻對這個認知不認可,原因無非就是作為一名準精神科醫生為自己患病確診的結果罷了。
看著眼前滿臉認真仿佛就是三好學生一樣的小鳥游六花,柳夏陷入了沉思。
目前這個疾病還處于病狀發現階段,但是關于治療他還是有兩個方案的。
第一個是按照自我意識認知障礙綜合癥的方向著手,順從與配合孩子的思維來讓其自我認知形態處于一種可以人為控制的狀態,這樣的做法難度是時間比較久,必須要等待孩子的閱歷與自我認知完全成熟才能痊愈。
第二個是從中二病的方向著手,讓孩子最重要的親人來引導孩子的思維方向,在一定程度上順從孩子的意志,同時也要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孩子的中二世界觀,這樣的話在孩子的負面世界觀扭曲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再由親人來做出決定性的一擊,就可以讓孩子徹底中二畢業。
說實話,他還是很不希望看到眼前的孩子陷入這種奇怪的病癥的。
‘如果有機會,可以拜訪一下她的父母。’
柳夏嘆了口氣,不論這兩個治療方案選擇哪一種,都是無可厚非的順從孩子的意志。畢竟強行扭曲一個自我意識認知障礙的孩子的世界觀,不論是當下還是以後,都是相當于埋下一顆地雷。至于什麼時候會被引爆,就看什麼時候觸雷區了。
想到這里,他蹲了下來,輕輕的拍了拍六花的肩膀。
「很遺憾,我們的力量體系不同,不在一個位面是沒辦法締結契約。不過我建議你可以與自己的父母嘗試一下,盡早引起父母的注意,這樣才能提前接受治療。」
小鳥游六花很自然的無視了後半句話,她不認可的搖了搖頭︰「邪王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最具有包含性的能量,不論是異世界的科技還是劍與魔法都足以承載他的一切。而且我們早已經共享了邪王之魂,同生共死的契約是沒辦法回避的。」
「當然不對」柳夏扶了扶眼鏡,面無表情的說道︰「邪王不論怎麼看和東方能量體系無關,作為現世唯一留存的玄門聖人——哪怕是因為陷入了無量聖人劫導致凡身那也不可能去和勢微的西方神邸同起同坐的。
在與一個患有中二病的患者交流,柳夏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和羞恥。索性,他直接翻開了自己無法直視的黑歷史,依仗著自己豐富的中二經驗來與六花唱起了同台戲。有一句話說得好,普通人和白痴打嘴炮只會把自己變得更白痴,然後白痴會使用自己白痴多年的經驗來打敗被自己變成白痴的普通人。盡管比喻的對象有點不太雅觀,可是還是很形象的。
「才不是呢,邪王是漆黑烈焰使速所召喚的來自異世界的至高神邸!」
「可是根據聖經所記載,上帝創造世界只有五千到七千年,而這段時間不論神話只談歷史,軒轅和蚩尤都已經開始械斗,若說更早一點的人類女媧伏羲甚至在幾個量劫之前,不談已經隱世好幾個無量量劫的玄門眾聖都足以擊敗他了。」柳夏用著看似厲害實則毫無邏輯的言語,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著。
「是邪王!可以明察不可視境界線與此世真理的邪王真眼!與上帝無關!」
「可是邪王真眼完全沒辦法打敗上帝啊。」
小鳥游六花一直以來都認真的臉開始出現了些許不滿的神色。
「那麼如此!就讓我們在這里一決勝負吧!」
柳夏毫無懼色,面無表情的抬起了頭,似乎隱隱有一股出塵的縹緲氣息正在以不得了的方式彌漫開來。
「以為本座處于無量聖人劫中就無法使用力量了嗎,當真可笑。」
一陣狂風席卷了大地!
不知何時,原本身處保健室的兩人忽然現身在一出曠闊無邊的漆黑沙漠。
「區區披毛戴角之輩,膽敢妄稱天數!」
柳夏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六花,右手向虛空一模,一柄青藍色的四尺青鋒幻化而出,攝人的寒光僅僅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汗流浹背。
「邪王之魂的締結者。就讓邪王真眼來釋放你那隱藏于記憶深處的真實吧!」
只見六花一把掀開了眼罩末端,金色的光芒沖天而起。
「爆裂吧現實!粉碎吧精神!放逐——這個世界!」
「踫!」
剎那間,沖天的金光將廣闊的沙地映如白晝一般通明。小鳥游六花靜靜的站在那里。當真是如邪王臨世一般,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邪氣,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若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淥波。
「我的契約者,盡快的回想起吧,在那不可視境界線中的罪惡!」
如若神女般縹緲耀眼的六花腦後的兩個小馬尾隨著驚人的氣勢狂舞。
「哼,未聞邪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
柳夏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對六花漏出了不屑的表情。
「本座若恢復一成術法定與此設下九十九天羅大陣將爾等邪教鎮壓當場。」
柳夏的身體爆發出絲毫不下于邪王的絢爛光芒。宛若蛟龍一般騰躍而起,手中青峰撩繞著一道恐怖的電光直指六花。
「遵從血的盟約,請接受我的召喚!」
只見六花絲毫不慌,輕身縈繞躲過了不斷迸射出毀滅電光的劍氣,隨後一咬指尖,一滴鮮血凝結成實,不斷的在虛空中壯大,隨後,其青蔥一點,一跟無比巨大的熱狗現身于世。
柳夏為之一驚,心神不寧下,不斷的向後暴退。
「無恥小賊!爾亦只得憑借器形之利罷!」
「嘿——哈!」
只見六花絲毫不受影響,手持如此巨大的器物竟是蓮步生風,似浮光掠影一般追上前去。
驚天的氣勢沖的柳夏亂發狂舞,然其眸若冷電,青峰如虹,縱使邪王器物佔利卻也能依靠精妙無比的劍法斗上一斗。
「若非本座落得無量聖人劫難致使堪堪驅使肉身凡胎之力,本座定將你斬殺當場!三花削頂!五氣盡散!」
雖然劍法精妙,然而在力上卻是處處下風,無法抗衡之下,柳夏被逼再次逃遁而去。
六花身形如光,緊緊的咬住柳夏殘影,然肉身凡胎如何能與術法相較?不過四五息之間便追了上來。
「可惡!」柳夏緊咬牙根,望著幾近並肩的邪王不由得破口大罵︰「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若爾敢拋卻詭器,縱使萬般術法任你使來!」
話語飄忽間,兩人的身形已是同影。六花沒有理會對方的話語,急速前進的激流將其馬尾發絲吹散。
「回想起我們的契約吧!在那不可視境界線的某處!」
六花側過臉,看著柳夏,散發著金光的邪王真眼猛然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間吞沒了柳夏的身影。
……
手里拿著一個未開封卻明顯已經被蹂躪的慘不忍睹的肉狗面包的六花坐在被推倒在地的柳夏的身上,而柳夏手里拿著一個斷掉的小棉簽滿臉無奈的看著自己身上小女孩驕傲的笑容。
「契約者收復達成!」
六花拄著柳夏的胸口站了起來,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俯視躺在地上的柳夏。不過因為角度的關系,並沒有出現奇怪的畫面。
「好吧,你贏了……」柳夏坐了起來,一成不變得臉上竟很自然而然的出現了無奈的笑容。
「那麼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共有無量邪王聖人魂魄的魂之契約者了!」六花說著,同時抓住了柳夏的手,想要拉起對方,卻發現怎麼也拉不動。
「剛剛不還是邪王之魂嗎,無量聖人魂魄又是從哪里出現的……」柳夏看著小女孩兒吃力的模樣感覺有點好笑,索性順著對方的力量自己站了起來。
「作為收復契約者的獎勵,融合成為更強大的魂魄了!要吃嗎。」六花舉起了拿著手里的‘淒慘’的熱狗面包,沖著柳夏搖了搖。
「邪王還真是廉價啊……不用,謝謝了…但還是換個東西吃吧」
……
「所以說,就是這樣了。」柳夏帶著有些別扭的笑容對著眼前的加茂老師說道。
帶著眼鏡的女老師看了一眼六花腿上的繃帶,又看了一眼柳夏用牽小孩的手勢牽著自己班的學生,再次問道
「這位先生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的。」六花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是兩年前到來的不可視界線的守衛者,但是如今已經被我成功收復,成為了我的契約者。」
加茂老師有點哭笑不得,雖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有點奇怪,但是今天的裝束和言行怎麼看都覺得好像是收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刺激。
但是總的來說,沒什麼問題吧?
牽著六花走在街道上的柳夏認真的思索這關于學校的治安問題。
‘緊緊是詢問一下小孩子就能確認安全,這個學校恐怕在五年內就會出現不得了的事故啊’
一不小心又將學校的命運提前五年結束的柳夏,決定帶著失去了早餐的六花吃點東西。
‘附近的餐廳……好像只知道穗村餅屋啊?’
牽著六花的柳夏全然不知,自己收獲了多少回頭率。
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牽著一個大概也就是初中生的小女孩兒走在路上就好像哥哥帶著妹妹一樣自然這當然沒什麼問題,問題是小女孩兒打扮的太過另類,就有問題了。
也多虧柳夏長相不錯,每天出門也都是正裝,西服里面是一個整齊的白色西式襯衫,否則真保不準哪位正義的伙伴會撥打110終結他罪惡的旅途。
「那麼柳夏聖人,你想要帶著邪王真眼去鎮壓不可視境界線嗎?」。
六花抬起頭,天真的問著。
「不,只是去例行補充每日魔力,使用魔力之源快速增加你的戰斗力。」柳夏面不改色的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哦!難道契約者你已經尋找到了能夠提升力量的魔力之源嗎!」六花信以為真。
柳夏鄭重的點了點頭︰「是的,現在,和我念咒語。這份咒語異常生澀難懂,我說一句你跟著說一句!」
六花的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頭頂的呆毛跟著一翹一翹。
柳夏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用字正腔圓的中文無比嚴肅而又莊重的朗道︰「好高興啊!」「好告星啊!」六花學的有板有眼,但是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奇怪的腔調。
「又吃成長快樂了!」
「有池陳章快樂了!」
「我最喜歡成長快樂!」
「我最戲歡陳章快樂!」
「我最喜歡快樂的時候!」
「我最戲歡快樂德世後!」
「出去玩!」
「粗去挖!」
「ayiyayiyaha!a!」
「ayiyayiyaha~a~」
「成長快樂!」
「陳章快樂!」
「快樂的維生素!」
「快樂的為生蘇!」
「以上!」
「好酷!」
……
穗村餅屋。
「不愧是擁有著及其高昂咒語的魔力之源,感覺整個人的魔力都上升了一大步!」小鳥游六花雙手捧著一個用裝著蛋糕的紙袋,嘴里一邊塞得滿滿的,一邊又用用極其嚴肅和認真的神情說道——前提是忽略頭頂那根奇怪的一顫一顫的呆毛。
「雖然沒听懂什麼意思,不過總感覺自己應該說點謙虛的話語……」高板太太一手捂著左臉,臉上笑呵呵的說道。
「今天麻煩高阪太太了。」柳夏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充滿了善意,可是臉上卻怎麼也沒有面對六花和高板家女兒那樣自然而然的感覺。
‘任重而道遠啊……’
「沒關系沒關系,明明你們是顧客嗎。」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今天的穗村不再是光禿禿的零食售賣店,在屋內拜訪了一個小圓桌和兩把椅子。
「說起來,我突然想起來了。」
高阪太太的腦袋上好像忽然亮起了一個電燈泡︰「昨天你離開之後,有一個女孩子好像來這里找你,記得她很著急的樣子。」
高阪太太這樣說著,柳夏瞬間就想了起來,是自己昨天已經結束的青春啊!
「那她說了什麼嗎?」。柳夏這樣問著,心底又燃起了幾絲希望,難道說自己的青春其實沒有結束,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
「恩……她沒說什麼,只是听說你不在就很失望的離開了恩。」
「這樣啊,謝謝你了。」柳夏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很顯然,他努力散發出來的溫和氣勢氣勢還是蠻有用的。
「沒什麼啦……」
……
將六花送回了學校之後,柳夏連忙來到自己的學校。自己並沒有請假,逃了一節課已經成為定局。
不過眼下,這些都無所謂了!
‘我的青春!要開始了!’
柳夏穿著一身西式的白襯衫,手里拎著一個滲著血的西服,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待會我要不要直接挑明?反正都這麼多年了,無論如何都要鼓起勇氣面對‘羞恥’的!加油吧,柳夏!’
此時正是下課時間,教室人來人往,而出現在門口的柳夏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他環視了整座教室,卻沒發現九十九七瀨的身影。
‘大概是出去了吧?’
心里這樣想著,柳夏提著滲血的西服,走上了座位的台階。
一路上,每一個看到滴著鮮血的衣服的同學都不由自主的漏出驚駭的面容。
‘難道這家伙逃課殺人去了?’
‘好濃的血腥氣息!不行了,我要報警!’
‘這是……這是少女的氣息!可惡!’
各種各樣的想法出現在看見這一幕的同學的腦海中,可是這並不影響柳夏將西服仍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里。
‘悶聲發大財,這樣處理,是墜好的。’
柳夏不由得為自己的睿智而感到高興。
當他隨便找到一個沒人的位置做了下來時,教室里的同學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
柳夏前後左右都巡視了一圈,仍然沒發現七瀨的身影。
‘難道是……請假了?’
他疑惑這,明明自己的青春才剛解開誤會就請假……
‘這怎麼看都有種好像是BADEND的感覺啊啊啊!!’
面無表情的柳夏猶豫了片刻,隨後還是站了起來走到了七瀨的朋友——昨天那個告訴自己七瀨名字和寫法的女生旁邊。
那個女生漫不經心的看著手里的教科書,忽然發現身旁來一陣冷風,她回頭一看,竟然是柳夏這個班里存在感明明很低,但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忽視的人。
「額,那個…夏君?」
女生見柳夏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不禁有些微微臉紅
‘能不能不要這樣看著我……’
「七瀨……今天沒來嗎?」。
柳夏開口說道
那個女生聞言,有些泛紅的臉迅速消失褪去,有些小失望的嘆了口氣。
「七瀨昨天沒有和夏君說吧……因為七瀨的分數已經足夠了,所以早就申請了休學畢業,據說現在已經進入一家私立高中提前實習了呢!」
……
柳夏嘴角抽搐這,對著女生說了一句打擾了之後,緩緩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途徑之人無不感覺寒冷異常,當真是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啊!
‘明明是醫學生,為什麼會去高中當老師啊!難道她是去當保健老師嗎!高中的保健室誰知道會發生一些什麼奇怪的事情啊!果然我的青春還是結束了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被傷害的遍體鱗傷的人啊!’
柳夏靜靜的坐在位置上,臉上面無表情,然而心底的悵然卻是愈發的濃重。
今天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之處。缺少的,只是那個來自背後,幾乎已經讓柳夏成為了習慣的默默注視。
講師有條不亂的講課,偌大的教室只有老師的回音,時間就在這一分一秒中度過。
「嗒……嗒……嗒!」
12點的鐘聲響起。
柳夏猛然回過神來。
‘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來著?
柳夏的青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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