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封夫人物華幾人是見過寥寥幾面的,是個極其面善之人,如今卻這副憤恨難忍的模樣想必是被逼到了急處。
黃夫人一愣,顯然也不是個好相與之人,被封夫人這般當場下面,面色頓時陰森,竟瞧來與黃邙十分的相似。「不知封夫人還有何指教?」
「大人。」封夫人卻不理會黃夫人的話,對著京兆府尹道。
「請大人為幼女做主。」
「封小姐出了何事?」這般說著,京兆府尹的目光卻不自覺轉向了那由白布覆面的擔架上。
提起這個,封馮氏雙目含淚,身子轉向了那擔架,聲音淒涼痛心。「老身一狀告黃氏教子無方,二狀告黃家嫡長子黃邙欺辱幼女,殺人藏尸。」
黃夫人如遭雷擊,「封夫人,此事可不能玩笑以待。」
「此等大事,老身如何會開玩笑?」封夫人的目光落在黃邙身上,若是眼神會殺人,黃邙想必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黃邙被封夫人盯得毛骨悚然,身子不自覺往黃夫人身後躲了一躲。
「封夫人你可有證據?無憑無據之下,這話可不能亂說。」黃夫人將兒子護到身後,毫不退讓的與封夫人對視。
「老身既然敢上這京兆府,自然有證據。」封夫人突然怒斥一聲,「黃邙你若不是心虛,你躲什麼?」
黃邙被封夫人如此一喝,目光與黃夫人接觸之下,頓時有了底氣般身子挺直,辯駁道。
「小生不過是這些天勞累之下,感覺困乏罷了。至于封伯母你口中所言,小生實在不知。」
「你!」封夫人一口氣沒喘上來,滿臉漲的通紅,身邊的丫鬟連忙替她順氣。
理了好一段時間,她這才擺了擺手,讓家丁將一旁的擔架抬上來,丫鬟揭開時,她滿面心痛之色,偏過頭不願再瞧。
只見那擔架上躺著的是一位芊芊女子,不過豆蔻年華,就算是污泥遮面也掩不去她五官的精致艷麗,嘴巴微微張開,杏目瞪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淒涼場景。
她身上的衣物沾滿新鮮黃土,想來是在土中埋下了不短的時間,才起土不久。
此白布一掀開,府門外聚集的人群立馬安靜下來。有不少人捂住雙眼不敢去看那女子死後的慘狀。
秦相笙瞧著這突來的變化驚的一時反應不過來,隨後低低感嘆了一聲。
听到他的低喃,物華意味不明的輕哼了一聲,俊美的側臉輪廓線此刻顯得十分冷峻。
「望大人替小女做主。」封夫人連生三子後才得了這麼個寶貝女兒,平日里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
此次最為寵愛的小女兒出門一趟,便再也沒回來,這種打擊難免讓她心神俱疲,竟像是生生老了十幾歲。
「可有狀子?」京兆府尹不由感嘆自己今年一定是流連不利,黃夫人惹不了,這封夫人也不可得罪,現下之際,唯有能拖則拖了。
之所以如此問,就是因看出封夫人心神俱疲之下,只怕是听聞了黃邙還在這京兆府上,匆匆而來,狀子什麼定然是未來得及準備。
果然,封夫人听到京兆府尹如此問,滯了一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拍了拍身邊丫鬟攙扶著自己的手,似在鼓勵。「吉兒。」
吉兒頓時會意,對著京兆府尹跪拜而下,大聲道。「府尹大人,請為小姐做主。奴婢乃是人證。」
「哦?」府尹聲音拖長,眯眼瞧了瞧底下跪著的吉兒。
「七天前,奴婢陪著小姐去城西的吉安寺為老爺夫人祈福,小姐原本打算在寺內齋戒了三日,頭一日倒是沒什麼,第二日黃公子突然闖進後院,見到小姐,非但不加避諱,還、還….」
說到這里,吉兒像是氣急了,狠狠的瞪向了黃邙。「出言不遜也就罷了,還對小姐動手動腳。小姐自然受到驚嚇,徹夜難眠。第三日天還未大亮便想要離開,但是考慮到不能半途而廢。小姐便強壓下了心思,可就是在那天夜里,奴婢被人敲暈,再醒來時,小姐便不知去向。」
「那三天內,小姐只見過你一人,不是你還是誰。」
黃夫人眼神凌厲橫掃了吉兒一眼,「既然是七天前封小姐便失蹤了,那麼為何拖到今日才報官?封小姐乃是大家閨秀,平素里應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時失蹤外人如何得知?還不是你封家說了算?」
「小姐失蹤,吉安寺的主持也是知曉的。」
被黃夫人眼神一逼,吉兒身體不自覺退了一點,聲音也小了許多。
「黃夫人,你也是膝下有女之人,說出如此誅心之言未免太過了罷?」听出黃夫人暗諷的話外音,封夫人胸口憋悶幾乎要噴出血來。
「吉兒也是你家丫鬟,自然要替你封家遮掩。」隨即,黃夫人話語一轉冷哼一聲。
「哼,自家女兒不檢點,還賴上別人了?」
「你!你!」被這惡毒的話刺激到,封夫人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指著黃夫人半晌說不出話。
此言一出,府外頓時如炸開了鍋,眾說紛紜。
顧子清瞧到這里,不由搖了搖頭。「封夫人只想要上京兆府來堵截黃邙,來的太過匆忙,並未帶齊人證物證,光憑借這丫鬟的一口證詞是無法立案的。但是若錯過今日,想要搜集黃邙的罪證怕也是難上加難。」
物華不可置否的輕輕笑了一聲,並未給予意見。
既然是這個理,子清曉得,封夫人又怎會不知?她既然已經與黃家直面杠上,又怎會拖拖拉拉,讓黃邙還有翻身之機?
就在此時,原本不知去向的嬤嬤走到了黃夫人身後,低語了幾句,在听到那幾句話後,她面色有一瞬間錯愕恍然,轉過身瞧著自家的兒子。
雖然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但封夫人還是看的仔細。她挺直背脊,哪里還有原本的氣急敗壞的模樣,沉聲道。
「若是府尹大人覺得吉兒不可作證,那麼便請府尹大人派人前往城西與城北交界之處的大同巷口的第二座宅內搜查,小女尸首正是那里發掘而出。也可將隔壁戶主帶來堂前問話。」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價值不菲的粉色玉鐲,玉質溫潤平和。「此乃是小女及笄之時,祖母贈送之物。就是因為那戶主飼養的家犬從隔壁叼出此物,那戶主一時起了貪念,將此玉鐲典當,小女尸首才得以重見天日。」
「說這玉鐲是你小女之物,可有憑證?」
封夫人解釋道。「請大人仔細觀摩,那玉鐲內鐫刻著一個小小的姣字,那是小女的閨名。」
「果然如此。」府尹點了點頭,抬眼瞧了瞧黃夫人,「黃夫人。」
黃夫人精神有些恍然,被府尹大人這麼一叫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凝神瞧了瞧府尹大人手中的玉鐲,「封夫人,就算封小姐的尸首是被藏在大同巷子里的院落之中。那又不是我黃家的院子,與邙兒有何干系?」
「怎會沒有干系?」封夫人冷哼一聲。
「那便請黃夫人好生詢問詢問你生養的好兒子,那院子到底是在何人名下。」
「那又不是在我的名下,與我有何關系?」黃邙見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連忙辯解道。
「是,那院子的地契上寫的不是你黃公子的名字,乃是你黃公子身邊常年跟著的馬夫的名字。」封夫人冷哼一聲,
「老身還是今日第一次知曉,你黃家對待下人如此寬厚,連一名小小的馬夫,都能隨隨便便買下一座平常人家買不起的院子。」
黃邙眼珠一轉,強辯道。「馬勝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念其恩德,送他一座院子保他一生無憂有何不可?」
「你這是強詞奪理!」封夫人怒斥。
「大人,馬勝一介下人,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與能力,模進小女房間,將小女擄走,這根本不可能。」
府尹大人沉吟了片刻,「那馬勝現在何處?」
「這?」黃夫人微頓,瞧向了身邊站著的嬤嬤。
黃夫人身邊的嬤嬤立馬會意身子微傾,跪倒道。「大人,那馬勝幾日前便不知去向,想必是自知犯下滔天罪孽,逃走了。」
她頓了頓,「還望大人明察。」
這是準備拉一個替死鬼出來了?物華唇角微勾,黃家為保這個兒子想來也是沒法子了。
「早不走,晚不走,這走的還真是巧。」
吉兒反唇相譏。「馬勝乃是黃家下人,平素里也是呆在黃家之中,除了黃家,誰人曉得他的去向?」
嬤嬤狠狠瞪了吉兒一眼,「大人,馬勝雖為黃家下人,但黃家家大業大,區區一個小小馬夫,又救過少爺性命,只要不過分,夫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去了。」
「況且馬勝又未曾翻下什麼過錯,誰人會注意他的舉動?」
「既然是逃走,那麼他一時慌亂下想必走的不遠,只要大人派人沿路追查下去,想必定能將馬勝給抓回來。」
黃夫人卻不理會面色難看的封夫人一行人,轉頭對著府尹大人道。「府尹大人,既然現在人證物證介不齊全,唯一的線索也在馬勝身上,並無證據證明與我兒有關,那麼我便先將邙兒帶回去了。」
「哼。」說罷,黃夫人轉過身,直視著封夫人,傲慢道。
「若是大人證明此案與我兒無關,那麼就勞煩封大人登門一趟,與我家老爺解釋解釋了。」這意思就是,若是封家拿不出證據,黃家還要繼續追究。
「你、你們分明是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