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就那麼怔怔望著那個方向出神,竟被迎面撲來的灰塵入鼻,物華彎腰咳得不能自已,眼中也不知為何帶著盈盈水光。
「物華,你沒事吧?」手被人扶住的同時,背脊處傳來一下下的拍打。
物華抬起頭來,對著頗感擔憂的秦相笙搖了搖頭。坐著喘息了片刻。
「物華,你若無事,便站起身來吧?」瞧著物華還賴坐在人家攤位之上,那個攤主也呆愣的瞧著物華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秦相笙尷尬的提醒道。
物華壓下心中的諸多心思,這才察覺自己的**下面很是膈應,她連忙從攤位上站起來,那攤主已經在撿取著散落在地上的各色小玩意了。
若非是這攤主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她怕是會被那馬踩死。
定了定神。「多謝兄台搭救之恩。」
那。攤主身形一頓,像是听到,又似沒听到。
物華瞧了那攤主一眼,從袖中掏出了三錠白銀放置在攤位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物華的話音未落,便被迎面吹來的冷風灌入喉口,頓時咳了個昏天暗地。
秦相笙還待說什麼,但瞧著物華的模樣,便什麼都忘了。
待到那攤主將地面上所有的東西撿起來,面前已經沒了人影,只留下那攤位上孤零零的白銀三錠,從那縫隙之中似乎能瞧見那白銀底下似乎壓著什麼,那攤主不動聲色的伸手將白銀收進了袖子上,順帶將那白銀下壓著的東西一並收了起來。
再抬頭,那兩人的身影已經堙沒在了圍觀人群之中。
待緩過氣來,物華輕聲低問。「不逛了?」
「路上風大。」
說著,秦相笙抬頭瞧了瞧天色。「再逛,天都要黑了。」
「你原來曉得。」
秦相笙不答話,燦燦的笑了笑。
忽而,他面有憤憤之色,先前他只顧得去瞧物華到底受沒受傷,一時忘記去瞧瞧那縱馬之人是誰。
「也不知到底又是哪家的紈褲子弟,還敢在這風口浪尖下肆意縱馬。物華,你可瞧見了?」
物華眉眼一動,低聲應了一句。「未曾。」
秦相笙點了點頭,想來物華也被那一出嚇得不輕,沒瞧見便沒瞧見吧。
「黃邙那樁案子剛剛完結,且不論結果如何。」他輕哼一聲。「也不知是那個不長腦的,還不知避諱。」
「我倒瞧著,未嘗有如此簡單。」
被物華反駁,秦相笙很是疑惑。「此話怎講?」
「如你所言,現在正是風口浪尖上,就算是哪家的紈褲子弟再如何不長腦,也應當不想做第二個黃邙。」物華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秦相笙一思索,「倒是這個理。」
此時,身後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小三聲音之中頗感疑惑。
「我怎麼瞧著,那人很是眼熟啊。」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前頭走著的兩人听見,秦相笙頓時回過頭,瞧著他。
小三小四常年累月跟在秦相笙身邊,來來往往之下,只要與秦相笙接觸過的公子哥,他多多少少也是認識那些管家公子的。
「你瞧見了?」
小三點點頭,苦惱的扶著額頭。「我瞧著十分眼熟,卻硬是想不起來。」
他不由嘟囔一句,「要是那個呆子在,應當曉得的。」
被他如此一說,物華這才發覺,跟在秦相笙身後,向來形影不離的兩人,少了一人。
她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啊!」小三突然一拍巴掌,「哦,我道是像誰。」
「可不就是祺王殿下麼?」
「祺王殿下?」秦相笙訝然,轉眼瞧著物華,一時頗感模不著頭腦,想到先前的咒罵,他面有尷尬。
「他….怎會當街縱馬?」忽然明白了物華先前的意思,黃家剛剛栽了進去,祺王殿下再怎麼也不會在這個檔口做出如此之事。
見秦相笙明顯是誤會了些什麼,物華心中衡量了片刻卻沒有解釋的意思,由他去了。
花滿樓分為前後兩院,前院是為三層樓閣,第一層大廳,第二層則是包間,第三層則是姑娘們自己的房間,而後院的景致小樓,則只有花魁才有資格居住。這兩年名聲大噪,不少人聞聲而來,導致花滿樓夜夜笙歌座無虛席。
由于這兩年常來,秦相笙又能算的上是個俊雅公子哥,再加上脾氣溫和出手也算大方。
他這麼一張臉,就活月兌月兌成了一個金字招牌似得,一踏進花滿樓,他便被諸位姑娘圍了起來。
反觀,物華這邊則空無一人,竟是無人眷顧。
秦相笙婉拒掉所有迎上來的姑娘之後,背過身面上的笑意頓時垮了下來。
連帶,還瞪了一眼物華。「笑些什麼。」
「沒什麼。」物華蹙了蹙眉,低頭掩住口鼻。
但還是被身邊圍繞的這濃厚的脂粉味給嗆到了。「咳咳咳……我只是突然發覺秦公子你得魅力果真是大的嚇人。」
「哼哼。哪有曲公子你得魅力大?」秦相笙冷哼一聲,話雖這麼說,但見物華咳得難受,他還是長袖一拂。
「我們還是上包廂去吧。」
他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茗兒。」
茗兒正背對著她們,身邊跟著一個丫鬟,瞧模樣,應當是在詢問她些什麼。
也好在茗兒耳尖,在這般嘈雜的地方,她竟是听到了,轉過身對著他們這個方向笑了笑,擺了擺手,讓那個丫鬟先走,她則迎面走了過來。
「秦公子,曲公子,細數來,也大抵有一月未見了。」
「是嗎。」像是被物華感染到了一般,秦相笙不自覺打了兩個噴嚏。
察覺到茗兒的視線從自己的身上掃過去,物華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姑娘可很是掛念呢。」茗兒在前面引路。
「恩?是掛念我?還是….」秦相笙的目光中帶著戲謔之色,視線略過物華。
瞧著她不為所動的模樣,撇了撇嘴岔開話題。「算算日子,明袖姑娘今兒應當會獻舞吧?」
「兩位公子這邊請。」茗兒一邊在前頭引路,一邊笑道。「原本是這麼定下的。不過….」
「不過什麼?」秦相笙好奇的追問。
「姑娘前些天,弄傷了腳,前兩天路都走不得,這兩天才眼見著好了些。」茗兒繼續說。
「大夫說,還要休養一陣子,只是舞是無法獻了。」
「原來是這樣。」秦相笙听到這,未免有些失望,惋惜的低嘆了一聲。「可惜了。」
「秦公子可惜什麼?待到姑娘腳傷好了,要瞧不是隨時都可來的。」茗兒跟秦相笙相處久了,不似剛開始那般拘謹了,她調笑道。
「若非是公子近些日子喜事來了?家里管得森嚴?」
秦相笙苦笑道。「茗兒你說什麼呢,我不過就是擔心明袖姑娘的傷勢罷了。不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麼?」
茗兒並未接話,捂著嘴嬌笑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茗兒將她們引到正對著大廳舞台的一個包廂內,便笑意盈盈的退下來去了。「待會明袖姑娘演奏一曲之後,便會來打攪。」
「不打擾不打擾。」
秦相笙一邊哈哈大笑的應聲,一邊對著物華曖昧的擠眉弄眼。「那麼在下恭候明袖姑娘大駕了。」
待到茗兒掀起布簾走了出去,小三這才好奇的左顧右盼著。
包廂不大,內里陳設簡單大方,房間四角都分別點上了幾盞明亮的燭台,牆上掛著一幅仕女圖,旁邊放置著一張金玟繡花屏風,前頭端放著一張琴台,只是現在上面空無一物。
房間內唯一的一扇窗戶大敞著,秦相笙目光只是微動,小三便明了的前去關上了窗戶。房間頓時暖和了不少。
大廳內的光線突然昏暗下去,將那用嫣紅鮮花圍成一圈的舞台凸顯出來。氣氛一被打斷,大廳頓時安靜了不少。
舞台鋪上潔白毫無雜色的綢布,上面擺著一架鳳尾古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上了一個女子。
女子一身應景的素色薄衫,寬大的長袖用銀線勾勒出層層疊放的銀蓮,用一根細長腰帶束腰,露出她的玲瓏身段。
她半低垂著頭。正在試音,額頭上掛著的血紅吊墜,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在燈火映襯下,猶如美人傷心之余滴下的血淚一般淒美。
抬眼向下望來之時,不由讓人眼前一亮,她眼若星辰眸含流光,波光流轉間攪亂了他人家中一池春水。
烏黑的發絲一摞一摞盤在腦後,只留下一絲勾在身前,頭上蝴蝶釵做工十分的精巧。在她的動作之中,微微顫動宛若活物。
她輕揚起一個笑,美人一笑傾國傾城,舞台上遍地的鮮花頓時都失了顏色。
「本是打算今日獻舞,可明袖前些日子左腳不慎受傷,走路是沒什麼問題了,跳舞卻是不能了。掃了諸位貴客的興致,明袖在此向諸位賠罪。」她起身,盈盈一拜。
「為表明袖歉意,今日便獻上明袖近些日子新學的一首曲子。」雖然在這花滿樓的人,大部分都事前得了消息。
但听到美人自己這般說,不免還是有人低嘆可惜。
「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