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歡的話音還尚未落下,物華已經听見了緩緩而來的腳步之聲,那沉穩的步伐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
然後在物華心頭各種錯綜復雜的情緒交錯的時候,他聲音緩緩響了起來。「輕歡,外頭尚冷,風大。若是瞧完了,還是回寺里吧。千玄他尚且在等著呢。」
听到這話,物華有些微愣。輕歡回過頭來,對著物華擠眉弄眼,物華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由同時笑出聲來。
景天佑不明白眼前這兩人到底是在笑些什麼,正在疑惑之時,只見曲物華回轉過臉,正好與自己的目光相撞。與物華對上,讓他覺得錯愕的,不是這個人是曲物華,而是他的那雙眼楮。
物華下意識的轉過臉,正好對上了景天佑的雙眼,那雙她熟悉的雙眼。但是讓物華覺得全身冰冷的是,那雙眼中,並沒有她所熟悉的情緒,那是一雙淡漠的眸子,似乎在瞧著一個陌生人。
他對待輕歡公主與對待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物華公子。」其實他在遠遠瞧見輕歡公主與人交談之時,他已經在猜測那個背影的主人到底是誰了,他心中也隱隱有了答案。他與物華不過見過寥寥幾面,頂多算是點頭之交,他也沒有想要跟曲物華攀談的意思。畢竟還未到那個時候,至少不是現在。
身上穿著的光華柔順的貢品綢緞表明他如今尚受皇上憐愛,高綰的墨發顯得精神十足,他濃眉之下是一雙深不可測的瞳孔,內里隱藏著不宜察覺的冷清傲氣。他身上有著不容忽視的氣勢,走進了一些瞧,物華在景天佑的眼角,瞧見了一顆小小的淚痣。那顆淚痣晃花了物華的眼。
現在瞧著物華還在發怔,也不知是因為立場不同,無需跟自己打招呼,還是為了避嫌。他也不在意,目光也不再物華的身上停留。
「你得玉牌掛好了,那便就走吧。」景天佑瞧著還在發怔的物華,對著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物華公子,下次再會。」輕歡公主臨走之時,輕輕將手中那朵絢爛的梅花放在了物華的掌心。
直到景天佑與輕歡離開,物華都沒再說一句話。但是景天佑一直能感覺到身後粘著的目光,按照景天佑的理解,那是探究的目光。
但只有物華清楚,那目光中到底蘊含了些什麼。
直到身後瞧來的目光已經遠去,景天佑非但沒有感覺到松下一口氣,反之他的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他眉毛不自覺動了動,伸手捂住胸口,不明白這突然的,心怎麼會突然痛一下。心底空落落的,就跟丟了什麼心愛的東西似的。
身邊的輕歡公主瞧見他的神色有些許的不對勁。「天佑,怎麼了?」
「無妨。」說罷,景天佑眼角無意一掃,發現後院門口立著一個男子,他容貌俊俏,長長的睫毛靜靜垂下落下一片陰影,身上草綠色的長袍越發襯托的他面色蒼白,深棕的眸色黯淡無光,內里蘊含著許多旁人瞧不清楚的情緒。
不過一個照面,景天佑便認出了那人,不免有些吃驚。「千玄兄,你怎從房間內出來了?」
夏千玄似乎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聲,他睫毛顫動,這才抬起頭來,瞧清楚面前的兩人,他面上泛起淺淺的笑意,輕聲道。「天佑你說是出來尋輕歡,我想了想便也跟著出來了。听說這縉雲山後的桃花林很美,我便也想出來瞧瞧。」
「只是我在寺里繞了一圈,這才找到後門,方才走到這里。」
輕歡公主若有所思的瞧了夏千玄一眼,不由輕笑。「皇兄若是想跟輕歡一同出來觀賞桃花,怎的不早說。」
夏千玄似乎想起什麼,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就算是笑著,他的面色也十分蒼白,病懨懨的一點精神頭都沒有。「你不是說,是掛姻緣牌的麼?我如何跟去。」
輕歡公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你就更加應該說了,本宮順帶替皇兄也求個姻緣牌,好讓皇兄娶個好嫂嫂才是。」
夏千玄啞然。「你啊。」
景天佑輕聲提醒道。「若是千玄兄還想去觀賞桃花,現下我們陪同一起去,權當是散散心了。」
出乎意料的,夏千玄只是站在原地,從門口的縫隙之中向著那一片桃花林眺望過去,目光之中滿是復雜。景天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瞧見那一片陰影蔥蔥的滿目艷色。其實從這里遠遠望過去,景色也十分可觀。
夏千玄半晌才笑道。「外頭風大,我在這里觀望觀望便是了。」
「這樣也對,還是千玄兄你的身體要緊。」景天佑贊同的點點頭。
「你怎麼在這?」瞧清楚眼前的人,物華有些錯愕。
眼前之人身形縴長,身上月牙白的袍子被風吹的呼呼作響,他容貌並不出眾勉強算是清秀,只是一雙眼楮生的異常閃亮。他發絲散落在肩膀之上,在寒風吹動之下,竟讓他平凡無奇的容貌耐看了一些。「我怎的就不能在?」
「你不是說不來麼?」物華蹙了蹙眉,沒想到秋烜跟著自己出來了。她想事想得出神,竟絲毫沒發覺,秋烜幫她系好風衣的動作十分溫柔,他們之間現在的姿勢頗有些曖昧。
秋烜撥開吹到臉頰上感覺有些癢的頭發,說著說著,他偏過了身子,悠然自得的觀賞著面前的這株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桃花古樹。
他光潔分明的側面,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他的側面比正面要耐看的許多。「如同輕歡公主所說,听說這縉雲山上的景色十分美,我跟著你來沾沾光順帶欣賞欣賞。再說了,長期呆在相府也太過無趣了不是麼?有我這個免費護衛,你還不樂意?」
物華倒不是不樂意,只是對秋烜突然的出現感覺到十分詫異罷了。
「我與母親他們要在縉雲山上再呆幾天,你確定要跟著?」
秋烜點點頭,「猜到了。」
秋烜伸了一個懶腰。「哎,你剛剛在想些什麼想得那麼入神?連披風掉了都不知道?」
「沒什麼。」听到秋烜突然提起這個,物華下意識就避開了這個話題。「你什麼時候就開始跟著我的了?」
「其實也沒多久,就是在你跟輕歡公主交談的時候。」
「恩。」听他提起輕歡,物華有些失神的瞧著掌心中的那朵梅花,輕輕拋進了圍欄之中。瞧著那梅花堙沒在那樹下的落花之中,分辨不清。物華再一抬頭,發覺面前那塊古舊玉牌晃悠悠的在她眼前打了幾個轉。
「物.望君歸。」她微微蹙眉,獨自低喃了一聲。再輕輕抬頭,目光在這株姻緣樹上流轉了一圈,就是不知,先前輕歡公主掛上的玉牌中,刻下的又是什麼願呢?
昨夜飄起了細碎的春雨,雖然不大,但卻漂了足足一日,直到昨兒下午才堪堪停下。
听到綠繞的腳步聲,物華放下手中的卷冊微抬眼瞧了過去。
只見綠繞一手牽著允兒,站在桌案前,面上滿是猶豫期待之色,與她對視也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物華只好先問。「何事?」
綠繞低頭瞧了允兒一眼,聲音細弱蚊蠅。「公子,我想帶著允兒出去玩玩。」
「去哪?」似乎確定了物華不會丟棄自己後,允兒便開始黏著綠繞,要她帶著自己到處去玩。
前山後院,這縉雲山上的所有地方,她們這些天都玩了個遍,就是不知今日又想要去哪里。
「我們想去院子中。」
听到這里,物華眉頭微動,安靜凝視了她片刻,目光收回放在書中,等到綠繞表現出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才又听到她慢悠悠接上了一句。「若我不讓,你就不去?」
綠繞一怔,癟嘴。
「去吧。」物華哪能不知曉她的心思,綠繞年紀尚小,不到十八的少女,好玩些是正常的。偏偏紅絲管她管的森嚴,平素里跟在紅絲邊上,綠繞乖順的不敢造次,此次紅絲並沒有跟來,也就膽子肥了些。
「多謝公子。」一听物華答應了,綠繞笑靨如花,拉著允兒一蹦一跳的跑了開去。
物華拿著書冊又瞧了一陣子,發覺眼楮有些酸澀,她揉了揉眼楮站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便有一陣冷風撲打在面上,雖然有些微涼,但眼楮倒是舒服了不少。
還是出去走走罷。
物華環視了房間一圈,還是決定出去走走逛逛。
離開房間不遠,她便听見隔壁傳來綠繞銀鈴般的笑聲。她腳步一頓,她說怎麼沒在院子里瞧見綠繞,許是綠繞怕打擾到自己看書才跑到這里來?
物華不過走了兩步,又听見一個男聲,十分的熟悉。她停下腳步,帶上了些許的錯愕之色。燁華怎的也在?
站在拱門口,將院子內玩鬧嬉戲的三人動作盡收眼底,瞧了片刻,物華轉過了身子一言不發的換了一個方向。
走了一段時間,物華竟一時有些恍然,不知到底去往何處。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抹月牙白,她連忙轉過頭去,只瞧見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向著一個方向而去。
她腳步微頓了片刻,他這是去何處?
秋烜的身份到如今還是個迷,就算讓明袖多方暗查之下,都毫無線索。他身上像是籠罩上了一層層的霧霾,第一次見面之時,他遭遇的追殺。平日里相隔一段時間便會失去蹤跡,他到底是去了何處,淡淡的疑惑染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