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進了屏東角,紛攘的人群如水流般徐徐而過。
經過滿香樓的時候,鶴望叫車夫停了車。
「小姐,」她對李莞道,「夜里風大,我去滿香樓為您燒個手爐,您在馬車里稍等片刻。」
李莞淡淡點頭。
鶴望連忙下了車,快步進了滿香樓。
她找了個小二,問他要些熱炭。
滿香樓的小二個個是人精,見鶴望雖然只穿了普通的素面錦緞襖裙,頭上卻插了兩支價值不菲的碧玉簪,手里的手爐雕花繁復雅致,知道她來歷非富即貴,二話不說立刻幫她取了些燒好的炭火來,小心翼翼的裝進手爐里。
鶴望客氣的道謝,也不廢話,直接給了錠沉甸甸的銀子,抱著手爐走了。
等她回到馬車上卻是大驚失色,車廂里空蕩蕩的,哪兒還有李莞的身影?
「小姐去哪兒了?」
車夫哆嗦了一下,吶吶道︰「小、小姐說……說想一個人走走……」
鶴望恨不得一個巴掌扇過去,但周圍人來人往耳目眾多,她只能拼命控制住心里的怒火。
「你有沒有腦子?」她低聲呵斥道,「小姐說想一個人走走你就這麼看著她走了?這里是什麼地方,她要是出事怎麼辦?」
「可……可是小姐她……我攔不住……」
鶴望深深吸了口氣,恨車夫行事不動腦子,更恨她太過自信,覺得有自己跟在小姐身邊定會護小姐無虞,出門時便沒有吩咐暗衛隨行,才導致現在的局面。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最緊要的是盡快找到小姐!
她略一思量,對車夫道︰「你現在立刻去醇釀坊找妙菡姑娘,請她派些可靠的人手來幫咱們找人,半個時辰後咱們在怡暢園門口踫面!」
屏東角這麼大,光靠她和車夫兩個人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這里離醇釀坊近,鄴子琤又是可信之人,最重要的是醇釀坊的人見過李莞,找起來容易。
車夫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了。
鶴望則是沿著街邊焦急的找起來。
醇釀坊內,車夫哆哆嗦嗦的說明了來意,寒冬臘月里急得滿頭大汗。
妙菡听完十分詫異,按下心里的好奇,找了十來個人手給他。
車夫急急忙忙帶著人走了。
妙菡想到鄴子琤待李莞的特別之處,跟手下的人吩咐兩句,自己披上斗篷出了門。
她走得腳下生風,穿過兩條街進了怡暢園,然後沿著園子外圍走了一刻鐘拐了出來,順著
一條不起眼的小徑進了翠煙湖岸有名的煙花之地,听風樓。
「帶我去見常山王爺。」她解下斗篷對龜奴道。
龜奴一听常山王的名號,立刻收起臉上諂媚的笑容,恭敬的引著她上了樓。
到了門口,妙菡理了理衣襟,輕輕扣門道︰「公子,奴婢是妙菡。」
鄴子琤清越的聲音混在一陣絲竹聲中︰「進來吧。」
妙菡垂著頭推門而入,目不斜視的穿過那些腰肢慢搖的舞姬,然後飛快的抬眼掃了一下。
鄴子琤坐在她斜前方的平榻上,旁邊正為他斟酒的是常山王,他們左手邊還坐著兩個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個穿玄色深衣的她認識,是申國公俞奉堯。
「公子。」妙菡走到鄴子琤身邊,湊到他耳邊低語一番。
鄴子琤皺起好看的眉︰「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前。」
「我知道了,你們務必要幫著鶴望找到人。」
「是。」
「還有……」鄴子琤思忖道,「你跟鶴望說一聲,她既然有心撇下他們,多半是想自個兒清淨清淨,若是找到她的時候她平安無事,你們就先暗中守著,不用驚擾她。」
「奴婢明白了。」妙菡躬身退了出去。
司空元臻冷哼一聲︰「這丫頭怎麼事兒這麼多,沒個消停的時候!」
剛才妙菡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他和鄴子琤挨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你也說了她是個小姑娘,偶爾任性一次有什麼好奇怪的。」鄴子琤很不高興听他嫌棄李莞。
司空元臻知道他看重李莞,心中十分不悅,冷著臉不說話。
正在跟俞奉堯說話的華服青年注意到這邊的氣氛不對,笑著問︰「王爺,鄴先生,您二位莫不是覺得這歌舞沒意思?」
司空元臻懶洋洋的飲酒,不答話。
鄴子琤淡淡一笑,道︰「江爺客氣了,你從江南帶來的這幾個舞姬身姿不俗,十分養眼。」
「謝先生抬舉,您叫我秉笙就可以了。」青年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白皙英俊的臉龐如陽光般和煦,「听王爺說,先生喜好音律,秉笙有心向您獻殷勤,就特意精心挑了這幾個舞姬獻上,承蒙您看得上眼!」
鄴子琤忍不住想笑,覺得這個江秉笙有點意思,這種溜須拍馬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比別人說得好听。
他看向司空元臻︰「我倒是要多謝你,托你的福我才得了這些個上乘的舞姬!」
說著笑起來,高雅出塵的面容如雲破月出,光華逼人。
司空元臻的表情柔和下來,笑道︰「人家奉承你,你給我扣什麼高帽子?」
鄴子琤勾著唇角哼了一聲。
那邊江秉笙看這情形知道馬屁沒拍錯,暗暗松了口氣。
他端起酒盅飲了一口,抬眼卻看到旁邊的俞奉堯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想到方才他磨破嘴皮子,說的口干舌燥,這位爺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他心里就有些忐忑。
「國公爺,這次我特意托人從西北為您尋了兩匹千里駒,雖然比不上皇上御賜給您的坐騎,但勉強還能入眼,我明日差人送到您府上?」
俞奉堯不咸不淡的說了聲「多謝費心」。
江秉笙正想再加把火,他卻突然站起身︰「王爺,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說完徑直走了。
江秉笙望著他的背影咽了咽口水,不確定的問司空元臻︰「王爺,不知是不是我說錯話了,申國公看起來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他行事一向如此,跟你沒關系。」司空元臻不以為意道。
江秉笙稍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