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律法森嚴,偷竊罪比殺人罪輕,但如果真的得罪了大人物,一個賊,甚至比一個殺人犯還要慘。
因為他們的手都會斷,甚至連腿都會被打斷,能夠保得住一條命,就是最大的幸運。
花錦程坐在馬車里,本來就沒什麼血色臉頰變得更加蒼白了,她死死的握緊了手指,指尖一片蒼白,拇指的指甲也深深的嵌進了肉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小姐。」
梨兒握住了她的手,「再掐就出血了。」
花錦程這才回過了神,手上的力氣一下子就松了,同時這個動作也好像是帶走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靠在了車避上,閉著眼楮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梨兒……」
「小姐。」梨兒也有些害怕,但是她強撐著讓自己不害怕,因為那是小姐。
「對不起。」花錦程開口。
梨兒愣了一下,然後淚珠就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我不應該對你發火,是我太著急了,你不要生氣。」
花錦程繼續說道,她睜開眼楮看著車簾,眸光一片散亂。
她說,「小六子如果出事了,我會發瘋。」
一句簡單的闡述,沒有任何的情緒夾雜其中。
但梨兒卻听懂了,她握住了花錦程冰涼的手,「小六子不會有事的。」
「我也不會有事的。」
「所以小姐要好好的,只有您好了,我們才會好。」
梨兒吸了吸鼻子,聲音很低,語氣卻十分堅定。
他們都是圍著小姐轉的,只有小姐平安,才是他們最大的福氣。
馬車停在了府衙前。
花錦程被梨兒攙著走到了府衙的門口。
守在門口的衙役看著兩人愣了一下,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勞煩兩位差大哥通報一聲,花家錦程,拜訪縣太爺。」
花錦程微微頷首,白而尖的下巴透著堅硬的弧線。
兩人愣了一下,然後其中一人道,「錦程姑娘請稍等。」
花家在江城縣是數一數二的家族,而且花家的四老爺還在朝為官,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敢怠慢。
花錦程道了一聲謝,然後便與梨兒站在了旁邊。
上輩子,她沒有踏進過縣衙一步,說是沒有理由踏入,倒不如說她根本就不屑于進這樣的小地方。
眼高于頂,自以為是,花錦程活的越久,越是覺得過去的自己不堪,也就不怪李烈能將她耍的團團轉了。
「梨兒,今天什麼時候了?」
「回小姐,已經二十一了。」梨兒乖巧的答道。
花錦程靜默,良久,听到了從門內傳來的腳步聲,她這才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夏天快要過了。」
「是啊。」
梨兒不明白花錦程的意思,但卻仍然應了一句。
「錦程姑娘,大人有請。」
那名衙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語氣也比之前多了一抹恭敬。
花錦程暫時想不出原因,所以也就沒有多想,她微微頷首,抬手將兜帽摘下,「勞煩了。」
梨兒上前,從錢袋里取出了兩錠銀子分別遞給了二人,「多謝二位差爺。」
「這……」兩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應不應該收。
「請帶路。」花錦程卻沒有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謝花大小姐。」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便把錢收了起來。
進了大門,繞過猛虎下山的屏風,便是公堂,也就是平日里縣太爺審案的地方,花錦程掃了一眼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殺威棒,臉色白了幾分,黑色的瞳子里那抹冷意也悄悄的擴散的更厲害了。
「姑娘,這邊請。」
衙役不明白她在看什麼,所以出聲提醒了一句。
花錦程收回了目光,面色平淡,不起絲毫波瀾。
到了後堂,一身便衣的縣太爺已經在等了。
「錦程姑娘,稀客啊。」
「大人。」
花錦程微微欠身,「大人喊我錦程便可,未提前打招呼就來叨擾,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哪里哪里,錦程你能來,我這小地方可是蓬蓽生輝啊。」
江城縣的縣令,姓林,名浩山,字石斛,面容敦厚,胖瘦適中,笑起來頗有親切感,甚至舉手投足之間有著文人雅士的優雅,並沒什麼官僚的做派跟高高在上。
「大人事務繁忙,錦程也就長話短說了。」
「有話不妨直說。」林浩山面色一肅,伸手示意花錦程坐下。
花錦程抿了抿唇,她屈膝跪在了地上,「民女要伸冤。」
「伸冤?」林浩山心中一抖,然後他便想到了那個被關進來的僕人,「你此來可是為了小六子的事?」
「大人明察秋毫,小六子是民女知近的人,猶若姐弟,他是絕對不可能偷民女的東西的。」
花錦程言辭懇切,「還請大人放人。」
「這件事情不是我不答應,只是那個案子認證物證俱在,而且這還是你父母親自將人送過來的,如果放人的話……」林浩山是真的為難。
證據確鑿,就算是他想要翻案,也無能為力。
「大人,小六子的為人民女還是信得過的,民女也自然知道不可能僅憑幾句話就讓大人放人,所以民女請大人給民女三天時間,這三天之內,小六子就勞煩大人照顧了。」
花錦程雙手撐地,作勢就要磕頭求人。
「錦程姑娘快快請起。」
林浩山心中一個咯 ,連忙將人扶了起來,「你這一拜,本官可受不起。」他的面色有些忐忑,將花錦程松開,這才後退了幾步,「小六子並沒有認罪,所以也算不得判罪,只要姑娘能找出事實真相,那麼本官自會放人,也會還他一個清白。」
花錦程雙眸微亮,「我會找到證據的。」
她欠身告辭,梨兒也跟著行了一禮,緊跟在了花錦程的身後。
「這份恩情,錦程記住了,來日必定報答。」
花錦程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頭,語氣平淡。
林浩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的拐角處。
「這個女人……」林浩山蹙起了眉頭。
「如果沒有五佛寺的主持,她算什麼?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屏風後面一席黃衫的少女緩步走出,「爹,你真準備幫她?那個小廝也是硬骨頭的人,被打成那樣,居然還不松口。」
「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僕人,卻沒有想到這個丫頭對他那麼看重。」林浩山嘆了一口氣,「你不要輕舉妄動,有主持幫她說話,那就是她最大的本事。我要去大牢一趟,男人哪兒都有,你若是將花錦程得罪狠了,爹爹都救不了你。」
林浩山冷冷的掃了少女一眼,哪兒還有剛剛的溫和。
「知道了。」
少女撇撇嘴,心中卻是不以為意,花錦程,我就不信我能輸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