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只點了一根蠟燭在大晚上的圍著桌子吃飯,而且還不發出一點聲音,關鍵是,這頓放已經吃了快兩個時辰了。
江恩重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反正他這是第一次。
「小錦程……」
他壓低了聲音,忍不住開口了。
花錦程抬眸掃了他一眼。
「來了。」
木易之手指微彈,燭火晃動了一下,然後噗的一下熄滅了。
花錦程在黑暗中撐大了眸子,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從外面灑進來的光芒。
梨兒被嚇了一大跳,捂住了嘴巴這才沒有喊出聲來。
莫伊握緊了手指,此時他也听到了一點不尋常的聲音。
「到底怎麼回事?」江恩重皺起了眉頭。
「有人想要燒客棧。」花錦程輕聲說道,「易之偷听到的。」
「那為什麼不告訴客棧的老板?」江恩重擰眉,有些生氣,也有些失望,他本以為花錦程是一個本性純良的人,誰知她竟然也如此的鐵血心腸。
花錦程抬眸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木易之直愣愣的站在花錦程身後,「我家主子只是一個普通人,她說的話誰會相信?更何況客棧里面的人也都是來自各地,身份不盡相同。」
江恩重听著他的話,突然就有些尷尬了,「小錦程,抱歉,我剛剛只是太著急了。」
「我知道,江大哥是府尹大人的兒子,如果客棧里的人都出事了,江伯伯那邊也不好對上頭交代,我已經讓易之通知了這邊的官員,相信等火燒起來了,救火的人也就到了。」
「他們會來?」江恩重疑惑。
「府尹大人的公子在客棧之中暫居,他們敢不來嗎?」。花錦程笑,她側眸看向了窗外,手指慢慢的搓動著,外面的那些人究竟是沖著誰來的呢?
被吵醒的人推搡著,哭罵著,不安的擠在了後面的院子里。
花錦程站在角落安靜的听著,這一听就忍不住笑了。
原來這些人的身份都這麼尊貴啊。
听听,那邊那個說自己的姐夫是將軍,那邊那個說自己的父親是第一富商,也不知到底誰哪兒的第一。
火燒起來了,但卻也只燒到了大堂,救火的人來得及時,也就沒什麼人員傷亡,說起來這場鬧劇受損失的也就只有客棧老板一人罷了。
「易之……」
花錦程側眸看著遠處像是墨一般的濃黑。
「主子。」
木易之往前邁了半步,聲音低沉。
「去把老鼠解決了吧。」
花錦程垂眸,手指從腰間的荷包上輕輕摩挲著。
「是。」
木易之應了一聲,轉身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烈站在另一個角落,將木易之的動作盡收眼底,「你們幾個跟上,不要起沖突,都是自己人。」
「是,主子。」
又有幾道黑影沒入了夜色之中。
花錦程感覺到了那兩道灼熱的目光,她微微側眸,沖著李烈微微頷首。
「錦程,好巧。」李烈緩步走了過來,笑容明媚。
「李公子。」花錦程欠身行禮,「是啊,好巧。」
李烈一愣,然後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幾分。
本就住在一家客棧,在這個時候遇到是理所應當的,又怎麼會是巧呢?
他說巧是因為暗處的那些人是沖著他們兩個來的,不過並不是一撥人。
「你的仇家看來不少。」
李烈壓低了聲音,與她並肩而站。
「彼此彼此。」花錦程拉住梨兒的手讓她站在了自己身邊,「怕嗎?」。
梨兒的臉色有些白,她咬著唇,倔強的搖搖頭,「小姐在,梨兒就不怕。」
「傻孩子,怕就是怕了,不過總要習慣啊。」花錦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我听說江州府有不少荒廢的宅子,等閑了,讓易之帶你過去看看。」
「荒,荒廢!」梨兒雙眸圓睜,然後哇的一聲撲在了花錦程的身上,「小姐,梨兒不要去,荒廢的宅子都鬧鬼的,梨兒最怕鬼了,嗚嗚嗚,下次我不害怕了,小姐不要讓梨兒去那種地方。」
「沒有鬼的,你慌什麼?」
花錦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柔和,但偏偏唇角的笑容帶著惡作劇得逞之後的得意跟狡黠。
李烈看的呆了呆,連帶著就連目光都變了。
花錦程柔聲逗著梨兒,看她笑,看她委屈,看她嘰嘰喳喳的不停說話,眸光越來越柔和,好似含著冬日里的暖陽一般。
「小錦程。」
江恩重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馬車在外面了。」
「恩,麻煩江大哥了。」花錦程將手從梨兒頭上拿了下來。
「李公子也在啊。」江恩重臉上的笑容明顯的淡了。
「恩,你們這是要回江府嗎?」。李烈問道。
「是啊,客棧很危險。」江恩重點頭道,「那我們先……」
「介意加我一個嗎?」。李烈截斷了他的話頭。
江恩重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客棧很危險,而且這麼晚了,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就只能去府上叨擾了,如果江少介意的話,明天一早我就離開。」李烈的態度誠懇,甚至就連盛氣凌人的氣勢都沒有。
能拒絕嗎?當然不可以。
江恩重盡管心中很不情願,但還是要將李烈恭恭敬敬的請進家里。
「時間倉促,準備不急,就委屈您了。」江恩重的禮數做的十分周到,「家父跟家母都已經休息了,所以……」
「本來就是我來的冒失。」李烈擺擺手,「江公子如果這樣,倒是讓我覺得不安了。」
「李少能來,是我們莫大的榮幸。」江恩重繼續扯皮。
花錦程听著有些煩,更何況鬧了大半夜她也的確累了,「江大哥,我還住我原來的地方吧。」
李烈這里跟她那邊好像就隔著一個小花園。
「好,你那地方我一直都讓人打掃著的。」江恩重點頭,「李少,我們就……」
「錦程在這兒住過嗎?我也過去看看吧。」李烈說道,第二次截住了他的話頭。
江恩重抿唇不語,垂手站在旁邊索性什麼都不管了。
「恩,上次來探望江伯伯曾經住過一段時間。」花錦程抬手揉了揉額頭,「李公子若是想看就跟著吧。」
她是沒有精力跟力氣再跟李烈說什麼了。
出了門左拐,走過一條小長廊,拐過一個彎兒,踏過石子路,過了垂花門便是花錦程住著的那個院子。
「我沒留人,只是每天差人過來打掃。」
江恩重快走了幾步伸手就要將門推開。
身後好似起了一道風,江恩重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回頭。
「主子,公子吩咐,您要早些歇息,天冷了,以後晚上出來要加衣裳。」
木易之面無表情的將披風放在了花錦程的肩上。
「恩。」
花錦程將披風抓緊,雙眸半合,好似隨時都會睡著一般。
同樣站在她身邊的李烈全身冰涼,垂在身側的手指暗自握緊。
「李公子,江大哥,明天見。」
柔弱的聲音響起。
李烈抬眸,看到的卻只是被關上的門、那抹雪白的背影以及木易之那張面無表情的冷硬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