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腳步略微一緩,然後便上了馬車。
梨兒咬唇看了他一眼,緊隨其後,「小姐,要不要暖爐?」
「不用。」
花錦程的聲音帶著一抹喑啞。
梨兒垂眸坐在了旁邊,抱著包裹一言不發。
花錦程抬眸看了她一眼,雙唇微張,眉頭卻突然擰緊,她沉默的垂下了頭,指尖摩挲著荷包上的錦鯉,動作輕柔而又認真。
冷風從車窗灌入,梨兒抬眸,「小姐,你怎麼把東西扔了?」她連忙趴在了車窗口往外看,「那可是神醫公子送給你的火山石啊,萬一以後……」
「已經不需要了,自然就沒必要留著。」花錦程將手指縮進了袖子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現在很冷,冷的讓人恨不得跳進滾水里,好似這樣才能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
為什麼要將我的東西扔了?
花錦程咬牙在心中怒吼,然而卻沒有東西回答她的問題。
「小姐?」梨兒看著她憤怒的模樣心驚膽戰的問了一句。
花錦程抬眸看她,漆黑的瞳子宛若寒冰鑄就的深淵。
梨兒身體一顫,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小姐,梨兒錯了。」她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但花錦程的那副模樣卻另她從心眼兒里感到恐懼。
「起來吧。」花錦程閉眸靠在了軟枕上,軟聲道,「到了再喚我。」
「是。」梨兒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聲音都下意識的小了一些。
馬車搖晃,盡管座位上鋪了軟墊,但花錦程今日還是覺得十分不舒服。
「真想念以前的車。」
花錦程抬手揉了揉額角,感嘆了一聲。
梨兒疑惑,但卻什麼都沒有問。
「小姐說什麼?」聞人挺的不太清楚。
花錦程沒有應聲,蓮步輕移,她走的似乎格外仔細。
聞人朝著梨兒投去了疑惑的神情。
梨兒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抱著包裹緊跟在了花錦程身後。
花錦程先去了大殿祈福,然後又抽了簽,她拒絕了梨兒跟聞人跟著,一個人去了解簽人那里。
幕籬罩身,面紗遮面,花錦程將簽遞給了年過半百的解簽人。
「姑娘想問什麼?」
「姻緣。」花錦程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沙啞,全然不似平日那般。
「這簽……」
「如何?」花錦程連聲問道。
「姑娘,可否換一個?」解簽人搖頭,面露難色。
「為何要換?」花錦程擰眉,「你能解便解,不能解,有的是人解。」
「姑娘,老朽奉勸姑娘一句,莫要痴心錯付,莫要執著前塵,塵歸塵,土歸土,一味的勉強,也不過害人害己,終不得善報,姑娘這條路,本就是錯的。」
「你不能解便說不能解,說什麼胡話!」花錦程劈手將簽奪了過來,語氣冰冷的可怕,「莫要以為這佛門寶地,我便不會讓它染血。」
「姑娘本不在三界之中,亦不屬六道之內,姑娘做事,本就不需要顧忌什麼,不過老朽還是要勸姑娘一句……」
「閉嘴!」花錦程煩躁的低喝一聲,轉身離開了解簽的攤位。
「什麼對,什麼錯,我要找的人不會找不到,我要殺的人,也無人敢攔,花錦程,你最好不要忤逆我的意思,不然的話,說不定我會連你都一並殺了!」
秋風涼爽,滿院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飛走了,花錦程的雙腿陡然一軟,她踉蹌了幾步,伸手抵住了樹的枝干,轉身靠在上面,這才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是你,你卻不是我,別用那種侮辱的字眼來形容你自己。」聲音低啞,好似在很近的地方,也好似在很遠的地方。
花錦程伸手掀起了眼前的紗簾,舉目四望,除了幾個掃地的小沙彌卻是一個人都看不到。
「我是我,你是你,咱們……沒什麼必然的聯系,你要的人,我會幫你找,可你絕對不能再插手我的事情。」花錦程撫著胸口,冷聲警告,「不然,咱們兩個都別想活。」
「你敢!」那聲音厲聲尖叫。
「你覺得我敢是不敢!」花錦程聲音同樣狠厲,「你別忘記,我的遺書可是早就已經寫好了,你若有本事,便去找修寒,我倒要看看妖孽跟厲鬼,誰更加厲害。」
「我不是鬼,你再胡說,當心我撕爛你的嘴!」
「你是我,我的嘴爛了,那不是說你的嘴也便爛了嗎?我自己的事情,你少插手,那麼你的事,我自然會去辦!」花錦程冷笑一聲,「既然你能上的了我的身,那麼你也便明白,我花錦程從來都不缺勇氣去做一件事情。」
「都說了我不是上你身……隨便你怎樣,若是在那個修寒身上栽了跟頭,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不牢你操心。」花錦程直起了身體,慢條斯理的順了順衣袖,「我種下的因,我便有那個能力去品嘗果。」
「我只是討厭有人在我耳邊哭哭啼啼的。」
「那你就去死吧。」花錦程淡聲說了一句,低低的聲音順風化開,她就知道,重生是要有代價的,那麼這些就是她所付出的代價嗎?如此看來,倒也不錯,至少……她還完完整整的活著。
體內的聲音平靜了下來,花錦程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幾分,而身體的那股寒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猶若重生了一般,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的舒適。
梨兒再次見到花錦程的時候,心頭又泛起了嘀咕,「小姐,咱們要不要去見見方丈?」
「你跟大叔在廂房休息,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花錦程將耳墜跟發鬢上的首飾都取了下來,換了一身月白的衣衫,而發絲也只是隨意的用一根紅綢綁著,松散的搭在了肩頭。
「外面下雨了。」
梨兒往外瞅了一眼,這才看到濃密的雨絲不知何時已經落了下來。
花錦程也朝外瞅了一眼,起身將斗篷披上,「拿傘。」
「好。」梨兒也沒有多說什麼,取了油紙傘遞到她手上。
「若是累了便歇息,不用等我。」花錦程撐開了月白色畫著紅梅的紙傘,緩步離開了廂房。
六慧好似早就已經知道花錦程會來一般,小案上的茶剛泡好,屋里檀香的味道也濃淡適宜。
「大師。」
花錦程逆光而站,水滴滴答答的從傘尖流下,在她的腳邊匯聚成了一條小‘溪’。
「女施主的心亂了。」
「那大師可有法子讓它靜下來?」
「人若無力,便來求佛,非正道。」
「人若有力,何必求佛?何為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