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事欲言又止的態度,又怎能逃得過幕晨雪的眼楮。前世她身有殘疾,又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口不能言的她最善于觀人于微。更何況她只是利用這劉管事,並沒有真心以待,所以倒也不介意他對自己的有所隱瞞。
而且這男孩子身上有病有傷她雖未對其把脈,可觀其色也多少能猜出一二。這一點也許在劉管事看來是幕晨雪年紀輕看走了眼,其實正是幕晨雪想要收服這對兄妹的條件之一。
等人都走了,只剩這對兄妹站在屋子一角,幕晨雪這才朝二人招了招手,「你們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家中可還有親人?之前在哪府當過差,可有伺候過別的主子?」
這女孩子听了幕晨雪這話,倒把頭低得更深了些,倒是那男孩子,把頭微抬了一分,小聲回著話,「回小姐,奴才叫六子,妹子叫福子,今年十二了,爹娘都死了,叔伯家沒糧養就把我們賣了。之前被賣去了城里的一大戶人家干些個粗活,沒,沒伺候過什麼主子!」
男孩子說到最後一句,剛抬起的頭卻又低了下去,甚至腳尖朝女孩子所在的地方挪了一下,幕晨雪一直細心觀察,只怕這男孩子所言非實。
「你們听好了,在我這里當差,最重要的有三點,一是忠心,要知道我和九少爺才是你們的主子。二是誠實,絕不能對主子說謊。三是信任,我信任你們,你們也要相信我!」幕晨雪說這話時一反常態的落了臉色,話听上去冷冰冰的帶著股威勢。
「我再問你們一遍,以前可伺候過別的主子?」幕晨雪別的都沒問,只重復問了這一個問題,嚇得男孩子退了一步,直接跪在了地上。女孩子甚至捂著嘴哭了起來。
江媽和程姨娘一直坐在一旁看著,這會兒倒有幾分不忍起來,可也知馴服奴才要恩威並重,所以她們也只冷眼旁觀,並未替二人求情。
男孩子羞愧的脹紅著一張臉,將頭壓的快與地面齊平。幕晨雪端坐于椅子之上,也不急著出聲,只怕這二人還有什麼隱情,如果他們相信她,願意對她敞開心扉,那這二人她要了,如果不能,她也絕不會留。
男孩子倒也沒想太久,硬著頭皮顫著聲將事情講了出來。原來他們之前被賣去的那戶人家的老爺有戀童癖,買些小丫頭進府只為了暖床,男孩子一心護妹,即便是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未屈服半分,原主就將被打得半死的二人又賣給了人伢子,女孩子傷的倒不重,養了幾天也看不出什麼了,可男孩子幾乎去了半條命,要不是人伢子怕人死了沒錢賺,這才給找了個鈴醫簡單看了看,不然這會兒只怕連門都出不了。
幕晨雪讓那六子把頭抬起來,看著他眼中的不甘和憤恨,「你可怨?」
六子打從進門起就低著頭,未敢看幕晨雪一眼,這會兒抬了頭才發現,原來主子不過也只是個小女孩,可身上的威勢竟然比將他打得半死的老爺還要冷上三分。讓他心頭一顫,而且心里不明白,主子為什麼會問他這個問題,可主子剛才的話他還記得,對主子要誠實,「爹娘死的早,奴才知道自己和妹子,早晚都是要給人當奴才的,所以不怨。可奴才恨,恨那個想糟蹋福子的老爺!」
幕晨雪要的是這二人的忠心,誠信,見這男孩子並沒讓自己失望,不由得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跪在後面的女孩子,「福子,若六子沒有做錯事,卻要替主子受罰被打,你心里可會怨?」
六子回頭看了一眼妹妹,為她捏了把汗,妹妹自小就被欺負,膽子小不敢說話,可他看的出,這主子年紀不大,也不像壞人,可卻嚴歷的很,要是福子不小心回錯了話,只怕他們兄妹就不能留在這里了。
剛想替妹妹回話,就見小姐朝他一擺手,禁止他出聲,「福子,你抬起頭回話!」
福子因想起之前的事正在傷心,這會兒被問,更是不知所措,可主子等著她回話,不回是不行的,憋了半天,這才把頭抬了起來,「回主子,奴婢就哥哥一個親人了,他傷了病了奴婢心里都會痛。可奴婢知道,哥哥能替主子挨罰,那是主子信任他,奴婢心里不敢有怨!」
「還算是個明理的!你們就先跟著江媽下去洗洗,再換兩身兒衣裳,等吃了東西,我再給六子治傷!」這二人稟性不錯,幕晨雪很是滿意的將二人留了下來。等江媽帶人出去,程姨娘這才拉過女兒。
「五姐兒真是長大了,娘看著這氣勢可不輸四姐兒的!」
「娘,女兒這也是有樣兒學樣兒,雖說在大夫人那里沒上什麼閨學,學什麼禮樂詩書的,可這種事倒是看了不少。」幕晨雪怕程姨娘起疑,就利用了一下大夫人。
「嗨,五姐兒將來要是能給人家當主母,姨娘也就安心了,只怕…!」程姨娘這話才出口,就自卑了起來,都是因為她,五姐兒這般靈利聰慧,要是能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將來自然能折個良人,可偏偏就投生到她這個媵妾的肚子里,這麼一想,不由得又紅了眼眶。
都說這女人是水做的,這程姨娘只怕是水神投胎,特別的愛哭。幕晨雪只得小意哄了哄,看娘親收了淚,這才去給六子看傷。
「雖說是藥不對證,總算對傷情有所緩解,沒讓傷勢再惡化,你們才進府,這幾日也不用你們應差,就跟著江媽學規矩,也順便把身子好好養養!」司徒嫣一邊兒將藥遞給江媽,一邊兒吩咐。她十歲了,六子也十二了,江媽說什麼也不讓幕晨雪親自給六子上藥。
「只是你們的名字,可是父母給起的?」六子沒想到主子真的來給他看傷敷藥,剛才江媽還拿了白面兒饅頭來給他們,心想著主子雖然看上去嚴厲,可是待人以誠,能跟著這樣的主子,只怕是做奴才最大的福氣了。
這心里想通了,再回話也不結巴了,「回小姐,這名字是原來的老爺給取的。奴才原叫方狗子。」窮人家起賴名好養活,幕晨雪點了下頭。
「既然名字不是你們父母給取的,換一個吧,六子、福子雖叫著順口,可想來你們自己也是不喜的!六子以後就叫方硯,福子以後就叫芳華,名字中都帶有方字,也算是對你們爹娘的一點兒念想吧!」當了奴才,只怕再沒機會給爹娘掃墓了。幕晨雪雖然沒有體會過父母的痛愛,可正因此,才更為珍惜他們所擁有過最美好的回憶。
「謝小姐賜名!」方硯、芳華沒想到,他們終有一日還能姓方,打從心底里對幕晨雪這個主子更為敬重。
幕晨雪不是什麼大善之人,她所做的這些都是有目的的,既能收服這二人,又能讓他們開心,也算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