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南記 第八十章 啟程

作者 ︰ 西子路人

唐谷溪收好信,擦了擦眼角,重新拿起燈籠站了起來。她轉過身去,看著走近的兩個人,臉上露出了紅潤的微笑,不等他們走到便問︰「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若是真能在異國找到秉風哥哥的解藥,那就太好了!這麼說……你二人先前去見過秉風哥哥?」

林落點了點頭︰「我們知道你和陳公子青梅竹馬,感情頗深,因此……」

「因此也想試著救他!」林尋搶先道,輕輕瞄了一眼林落,「唐小姐,你不會對你的秉風哥哥置之不管吧?」

「當然不會。」唐谷溪道,「你們能有此番好意,也實在難得了……若是能救秉風哥哥,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甘于冒險不會放棄!何況,是和你們一起。」她目光閃躲了兩下,從他們身上移開。

「對了,你說過要教我武功的,還有你們林門的獨家劍法!」唐谷溪忽然神采奕奕,將方才的感懷傷心盡收于胸內,「不許反悔!」

「當然。只不過,今日已晚,明日又要趕路,唐小姐不會想在雪地里練習劍法吧?」

「看她這麼急不可耐的,說不定就想在雪地里練呢。」林尋睨著唐谷溪嗤笑道。

「多謝林少俠高抬了!」唐谷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對林落道,「既然你要教我武功了,那麼……你就相當于我第二個師父,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嗯……小師父?」

「噗——」話剛出口,林尋就啞然失笑,他看了看唐谷溪,又看林落,邊笑邊說道,「小師父……哈哈,小師父,姐,姐你這個稱號當真不錯……」

唐谷溪一臉醬紫,白了林尋一眼,「小師父又如何?又不是拜你為師。」

「姐、姐你喜歡嗎?小師父……哈哈哈……」林尋捂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絲毫沒注意到林落臉上警示他的表情,他兀自大笑著,完全沒了防備。不料正在暢笑時,突然感到月復中一陣刺痛,警醒地睜開了雙眼,低眉一看,只見林落的兩根手指落在他腰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哎喲,疼……」林尋這回是真疼,急忙求饒道,「疼疼疼,姐,手下留情啊!你……你這是謀殺親弟!」

「林少俠,你在喊叫什麼,你姐她並沒有動你啊。」唐谷溪走上前來淡然道。

疼痛還在滋生蔓延著,林尋不敢相信地微微睜開了眼楮,果然發現腰間早已沒了林落的手指,此刻她正黯然無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那酸麻的痛楚依然留在腰間,仿佛穴位還被堵著一般。

「你近來猖狂的很,師娘說,該給教訓的時候不能手下留情。」林落注視著他,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輕柔地說道。

林尋哭喪著臉,垂下頭來,喃喃自語︰「怪不得一整天都不發作,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林落不再理會他,轉身對唐谷溪道︰「你就叫我林落好了,‘師父’一詞分量太重,我怕是承受不起。」

唐谷溪笑了笑︰「好,一切皆听師父的!哦不,林落的。」見林落似乎是笑了笑,她便道︰「既然是拜師學藝,那麼自然少不了‘拜’,接下來,你可得受我一拜了。」說著,她粲然一笑,提起裙擺就要下跪。

「哎,小姐……」還未等她彎下腰去,林落伸過來的雙手便扶住了她,阻止道,「小姐忘了嗎?先前在山林中,你早已拜過啦。」

唐谷溪一怔,回想起來後道︰「可那次不算,何況你二人還朝我拜了呢。」

林落輕輕笑了笑,依舊按著她的手不使她下跪,再次搖了搖頭。

見她這樣堅決,唐谷溪也不好再說什麼,便放下了裙擺直起身來,道︰「既然不叫你師父了,那你也無須再叫我唐小姐了,何不直接叫我名字呢?而且,既然要離開盛歌,那我便不再是唐家的小姐,你們這樣稱呼,我心里也著實不安。」

「嗯,此話有理!」林尋忽然轉過身來,手卻還捂在肚子上,「你也早就直呼我倆的姓名了,咱們都是平輩人,也算是朋友了,總不能再叫你——大小姐了吧?」

「師父,你弟弟肚子好像已經不痛了。」唐谷溪幽然對林落道,輕輕瞥了林尋一眼,轉身走了過去,「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提著燈籠漸漸走遠,林尋望著她的背影,笑道︰「姐,你看,她都學會搬出你來威脅我了。以後若是我倆再有糾紛,真不知道你是向著她還是向著你的好弟弟了。」

「我自是向著我的好徒兒。」林落眼角邪魅地一笑,轉身就要走。

林尋急忙跟了上去,「你方才有沒有發現,她脖子上似乎戴了個什麼。」

「是那條木墜子。」

「你……你看出來了?」

「自她從花轎出來,我就看到了。」林落輕輕道,「我只是很納悶,唐夫人必然一直保留著那墜子,先前不曾見過她戴,如今出嫁倒給了她了。你說,那唐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嗯,」林尋點點頭,「我也正奇怪,既然唐夫人一心不想有人將她的千金帶走,那麼就應該把十幾年前所有的物件都銷毀掉。那襁褓里的信物,分明就是想留作紀念或認證的,唐谷溪今日嫁出唐府,卻把那墜子戴在了身上,此舉必定是唐夫人的意思。」

「也許罷。」林落忽然停下,扭頭肅穆地對林尋道,「按理說新嫁娘失蹤,也早就該有人來找了,可直到現在都還風平浪靜,你覺不覺得奇怪?」

林尋稍稍一怔,問道︰「你是說……」

「這其中必有鄒先生相助的原因,可是……依據他兩家的勢力,不可能不派出一兵一卒來尋找她。根據方才推測,唐夫人對此定有所料,卻沒有做出防備,更沒有派人追過來。而公孫容,按照他的脾性,更不可能坐視不管。除非——」

「除非公孫容也知道?」林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聲音不禁提高了許多。

林落微微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依我看,那公孫容,想必是認命了……」

「認命?姐姐此話為何意?」

林落沉思片刻,想說什麼卻又堵在了喉嚨里,她看了看林尋,忽沒有了想說的,因此便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說完,她望了望前方走遠的小小燈火,抬步走了過去。

林尋站在身後晃了晃神,看她沒有解釋的意思了,也不便多問,低頭看了看月復部,小聲道︰「剛才下手還真狠……」

翌日清晨,天方大亮,雪後的天地呈現一片晶瑩玲瓏的景象,樹木銀裝素裹,天地間粉妝玉砌,空氣清冽,光線明耀。

三人整理好行裝,帶好行李,各騎在馬背上。別過趙家二老後,他們收緊雙腿,用力一夾馬月復,那三匹駿馬便躍起蹄子,從茫茫白雪上踏了過去。身後的趙家院落漸漸縮小,前方是透亮壯闊的綿山雪景,在發亮的天際邊上,似乎騰起了一層白霧,使得它如夢如幻,仿若虛無。

「駕!馬兒,你要好好跑,超過前面那匹白色的!」唐谷溪夾緊身下的馬,手緊握韁繩,目光直直鎖定前方不遠處馳馬奔騰的林尋,「快,快,超過他!」

「哈哈,唐谷溪,你再練一百年也趕不上我!」林尋歡悅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話不要說得太早!」

日光漸漸強烈,將地上的積雪融化了許多,露出青黃色的荒草,以及綿延不平的土地來。趁著大好時光,三人也並不急著趕路,因此順道爬上了綿山。山上積雪殘存,多的是山路土道,也並不影響攀爬。

下了馬後,他們拽著韁繩,將馬拴在山腰一個空地上,然後便走向前去。前方是一塊向陽的平地,從那里便可望見涼禹邊界的疆域,只是太過遙遠,模糊不清而已。此時迎著日光,空地上暖意洋洋,三人來至那片空地的盡頭,一一躺下,眼前出現了一望無際的澄澈天空,往下便是千尺之遙的深深湖水。

「林落。」

「嗯?」

「你們的家在何處?」

「西州。」

「所以我們要到西州去?」

「先到九秦,再到西州。」

「為何?」

「因為九秦是我林氏劍派的所在地啊!」林尋笑著答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爹是九秦人,我娘是西州人。當初我娘執意要留在西州,因此爹爹便順了她的意,將家安在了那里。可是九秦的紅山之上,曾是我和姐姐二人自小練武的地方。」

唐谷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過了片刻又道,「那你二人,為何千里迢迢來盛歌呢?」

「……」

唐谷溪見左右兩邊的人皆不吭聲,便扭頭看了看他們,「你們來盛歌做什麼呢?不會真是為了和黃江他們押鏢吧?」說到這里,她忽然通身一驚,忙坐起來道,「對了,你們到達北境之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那里接貨的人是誰呢?」

林落的目光輕輕掠過她,道︰「接貨的……是一個商販。」

「商販?」唐谷溪驚道,「怎麼會呢……」

「我說大小姐,你就別杞人憂天了,北境何事都沒有,否則我倆也不可能安安穩穩回來呀。」林尋斜睨著她,悠悠然說道。

看唐谷溪還是一臉疑慮地沉思著,林尋和林落對視了一眼,便起身坐了起來,指著前方模糊的山巒景致道︰「你看,過了那座山,便是涼禹國域了!」

听到此話,唐谷溪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抬眼向遠處望去。

「在去九秦之前,先要在涼禹呆一段時間。」林落也坐了起來,淡淡道,「在涼禹,我們要拿個東西。」

「拿個東西?」唐谷溪扭頭,「什麼東西?」

「一件玉符。」

「那是什麼?」

「那是曾經……」林落頓了頓,看了她一眼,「那是曾經滅亡的南國玉璽。」

林尋忙接著解釋道︰「我娘是舊時南國人,曾經受了囑托,要舍命保管好那玉璽。可是卻陰差陽錯遺落到了涼禹。」

唐谷溪听完這姐弟二人的說辭,越發一頭霧水,又問道︰「可那玉璽在何處呢?」

「在涼禹國王的宮中。」

「什麼!」

「你不必怕。」林落說道,「到時我們不會牽連上你,更不會讓你和我們一同冒險。到達涼禹都城之後,自有人會接應我們,到時會在他府上住上一段日子,期間便找機會進入宮內。一旦拿到玉符,我們便可離開涼禹。」

唐谷溪還是一臉愕然,喘著氣道︰「林落,林尋,你二人簡直瘋了!是,我知道你們武功高強,無所不能,可那是涼禹王的宮內啊!豈是你們想去就能去,想走就能走的?到時只怕你們想要的東西還未到手,便一步也踏不出皇城了。」

林落和林尋相視一眼,輕輕笑了。

「我說的可是真話,你二人笑什麼?」

林落並未答話,起身站了起來,環視了一遍周圍茫茫景色後,扭頭道︰「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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