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踏入屋內,見榻上躺著柳月螢一人,安詳入睡,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唐谷溪呢,上何處去了?
他扭頭看了看,忽發現旁邊的里屋門緊閉著,不禁笑了笑,走上前來,伸出手叩響了門。
「大小姐,在里面嗎?」。
屋內安靜如斯,無任何動靜。
「我呢,方才也是被你氣著了,才口不擇言的,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林尋說道,轉身靠在了門上,垂頭喪氣,「我知道,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你勢必會恨死我的……哎,不過恨就恨吧,能被你唐大小姐記恨一回,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他揚了揚眉,反倒豁然開朗,抬起頭來,深呼一口氣,「大小姐,你開開門吧,我進去當面給你賠禮道歉還不成?也顯得我有誠意一些。」
可是,里屋內的唐谷溪仍舊無任何反應,一絲動靜都未發出。
林尋正在糾結該如何讓她開門,眼神忽瞥到了屋梁之上殘留著的白綾,心中忽然閃過一片冰涼,驚得他渾身一顫。他緩了緩神,面色不再平靜,轉過身來大力地拍門,忙道︰「唐谷溪,唐谷溪你開門啊!你……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我林尋給你道歉了,你可不能做傻——」
「你閉嘴!」屋內傳來一聲喊叫。
林尋呆在那里,面上僵硬,頓了頓才回過神來。他閉上雙眼,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來重新靠在門上,以支撐著身體平衡。
「你就說,要我怎樣你才能消氣吧?」
屋內又沒了動靜,重歸于安靜。
「難不成,我以死謝罪?」
「去吧。」
林尋一愣,張大雙目︰「你真讓我去死?」
「你林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可……可我好歹也救過你幾條命啊!」林尋滿臉委屈,「你總不能就這麼恩將仇報吧,太不近人情了。」
這回,屋內再次沒了動靜。林尋轉動眼珠等著,等了片刻還是不見回話,便故作大聲地長嘆了一口氣,語氣哀憐︰「好吧,既然大小姐發話了,我便去死好了。反正是得罪了人,活著還有何顏面?正好呢,今日月螢姐姐懸掛的白綾還剩著些,我去看看,估模著還能用……」
自顧自地說完,林尋心中暗暗偷笑了一聲,接著便背靠著木門,悠閑地坐了下來。他動作極輕,生怕弄出些聲響,然而身子卻向前彎腰,一把拿起了地上散落的白綾,在手中把玩著。
「這該如何重新系上啊?萬一我若綁得不牢,到頭來上吊沒死成,反而摔死了……那可得多慘……好歹我林尋也是個要面子的人,摔在地上簡直顏面掃地啊。」
他把玩著手中潔白的綢緞,眼光無所事事地四處瞟著,觀察起這間不起眼的屋子來。屋中擺設都極為簡單,牆上掛著一架琵琶,方桌之上是她故去夫君的靈位,別的再無其他。
林尋心中生起一絲無聊,將目光收了回來,然而,就在收回目光的那一剎那,他似乎瞥到了什麼東西,就在方桌靈牌之後的方寸之地。
他陡然一驚,面色疑惑,不知不覺站起了身,向那方桌走去。在靈位之後,有一大若拇指的小瓷瓶,瓶蓋由紅絲綢所做,瓷瓶花紋精美,一眼望去,倒是有些眼熟。
林尋皺了皺眉,將那瓷瓶拿起來,放于眼前觀察。細細想了片刻,心中有了些眉目——那瓷瓶上的花紋之所以看起來眼熟,正是花寧曾經交給唐谷溪的解藥上,也是此種花紋。
看來,這也是一個藥瓶了,林尋心中想到。既然柳月螢是水雲館的舊人,接觸些花寧提煉的丸藥也是常事,大病小災難免不敵,手中留有她的藥瓶也在情理之中。
里屋內的唐谷溪听聞外面沒有動靜,又不再听到林尋的喃喃自語,心中不免多疑——難不成林尋真去懸掛白綾了?他平時看著機靈,此刻該不會愚鈍了吧?
想著,她便一陣驚慌,若是林尋出了事,她該如何給林落交代?唐谷溪猛然站起了身,一把將門推開,大喊︰「林尋!」
林尋正在一旁摩挲著手中的藥瓶,被她這麼一喊,嚇得渾身打顫,手指一松,手中的藥瓶也隨之掉了下去,「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尋先是望了一眼唐谷溪,又低下頭去看地上摔碎的瓷瓶,仿佛還未反應過來,滿面怔然。
唐谷溪扭頭看到他,心中便放松下來,嘆道︰「我還以為你真死了呢。」
林尋嗤怪道︰「我才不像你那麼傻。只是……這藥瓶摔碎了,可如何是好?」說著,他鎖著眉頭蹲下了身,伸手動了動地上的碎片和藥粉。
唐谷溪隨著他的動作向下看去,目光觸及到地上粉碎的小瓶和濺出來的粉末,彎下腰去,凝神細看,面有不解。
「這是何物?」
「是月螢姐姐的藥瓶。」林尋低著頭,淡淡道,「方才就在桌上,我拿起來正在看,卻不想你一下子,驚得我手一滑……就掉了。」
唐谷溪臉色略微有些尷尬,抬眼瞟了他一眼,未說話,蹲下來拿起只剩半瓶的藥粉,端倪著道︰「這是何藥?月螢姐姐珍藏之物?」
林尋搖了搖頭,眉目憂慮,目光依舊聚焦于手中之物上。
「若是珍貴藥材的話,你怕是賠不起了。若是常見的藥物,這倒好說,而且月螢姐姐也並非小氣之人,不會斤斤計較的。」唐谷溪道,站起了身,「好了,起來吧,還不趕快把這殘物給收拾了?」
林尋怔了怔,抬起頭,仰面望著她,「我似乎認得這藥。」
「哦?」唐谷溪眉毛一挑,「什麼藥?」
「它應該是……」林尋又低下頭,凝望著手指上的粉末,「是麻沸散。」
「麻沸散?你從何而知?」
「我聞出它的氣味了。」
「呵。」唐谷溪冷笑一聲,撇開目光,「你林尋何時有了通醫的本事了?」
「並非通醫,而是我兒時見過這麻沸散,還見爹爹親自用過。」林尋手握殘瓶,直起了身,看著唐谷溪,語氣篤定。
「那又如何?」唐谷溪面色認真了些許,但卻更加疑惑,「這麻沸散有何功效,所治何病?」
林尋眸光清亮,微微一笑,向門外示意︰「出去說,我姐她也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