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南記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存活之人

作者 ︰ 西子路人

只見司馬將軍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轉頭看向琉璃,「你去把他帶過來。」

琉璃微怔,會意之後默默點頭,退了出去。

唐谷溪不知何意,只愣愣看著司馬將軍,不知他要帶過來的人是誰,心神愈發緊張起來。

「唐姑娘,我且問你。」司馬將軍忽板了臉,直視她道,「你當初,可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你遠在西州,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唐谷溪見他微怒,心下更添了疑惑,遂恭敬道︰「我起初並不知道,林落回來後也並未告訴我實情,直到我去宛都街頭打听,才——」

「林落回去了?」司馬將軍眸光一凜,提高了聲調。

唐谷溪心頭一空,隱隱有些不安,還是點了點頭。

「她回去後,先是病了幾日,加之傷病纏身,修養半月方見好。」唐谷溪柳眉微蹙,低聲道,「我問她軍中之況時,她只說戰況順利,並未將實情道出。還是我後來親自去尋人問的,不過,如今我也不怪她,她有她的道理……」

「哼,她自有她的道理!」司馬將軍怒聲沉喝,一掌拍在了扶手上。

唐谷溪猛地抬頭,撞見司馬將軍鐵青的臉面,心中怦怦直跳,自方才提起「戰死」一事,他便面生怒意,言語鋒利,此刻聞見林落一事,更是怒不可遏,神情陡變。種種跡象皆說明,林落定是在沙場做了不妙之事……

能令司馬將軍如此生氣的,能有何事?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唐谷溪稍微回了回神,扭過頭去。更加用力攥緊了五指,手心虛汗不斷冒出。

只見琉璃垂首而入,朝她身上瞥了一眼,又急急收回,站在了一側。

緊接著,門口晃入一個身影,那身影伴隨著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而來,遠遠聞見,只覺得腿腳不靈便,深一腳淺一腳的。此刻人至眼前,才發覺,果然是一個跛子。

那人低低垂著頭,由一個小廝攙扶著,出現在門口後,先不進來,眼光朝室內環視一遭,掠過唐谷溪時,面色微變,愁眉緊鎖。停頓了一刻,方踏進門來。

唐谷溪扭著頭,目光死死凝于他的臉上,只覺得這張臉頗為熟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在何處見過。她的心高高懸起,身子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屬下見過將軍。」那年輕人微微俯身,聲音溫潤清朗。

唐谷溪不由渾身一凜,听著他那聲音,看著他的面容,腦中如電光石火,只覺得愈加熟悉。忽然,一陣摧枯拉朽之力向她涌來,唐谷溪恍然大悟,如夢初醒,直盯著那人,如鯁在喉……

他、他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此人面黃肌瘦,形容悲戚,頭發半束半散,身上衣衫凌亂,腳下一深一淺……

「小的,見過姑娘。」他又緩緩轉過身來,面朝唐谷溪,微微躬身。

唐谷溪鼻尖一酸,幾乎要涌出淚來,可是念及大夫的囑托,她只得強忍了下去。

「陸衛……」

「姑娘還記得小的,是小的的福氣了。」

「你、你這是……」

「陸衛一副慘狀,驚嚇到了姑娘,還請姑娘莫怪。」

唐谷溪身子顫抖,緊緊抓著椅子扶手,胸脯一起一伏,目光似乎要把他穿透,「你、你還活著,陸衛,你還活著……」

一語未畢,陸衛忽然跪在了地上,垂首埋頸,潸然淚下,「是陸衛無能!姑娘,陸衛未能保護得了殿下,親眼見殿下中箭倒下……卻連救都救不回來!陸衛無能,姑娘,你雙目方好,如若傷心生氣,只管發在陸衛身上好了,千萬別再痛心哭泣!反正我如今一身殘疾,心灰意冷,無臉苟活于世,如若能讓姑娘發發火、心里好受些,也不枉我跟將軍回來這一遭了!」

說畢,衣袖拭淚,泣不成聲。

唐谷溪深吸兩口氣,隱忍不成,最終緊閉眼眸,清淚流出。

琉璃在一旁看著,不作聲,也只默默拭淚。

司馬將軍本已平復的心情,此刻見陸衛進來,又听此番激言,不由得心潮澎湃。方才的滿腔怒氣,也漸漸轉為哀痛悲淒了。沉下頭去,只管哀嘆,不曾發話。

四下里,只有輕微的哽咽聲與嘆息聲,響動在這屋內,氣氛沉重又寂靜。

半晌,唐谷溪拭淨淚,欠身將陸衛扶起,身後的小廝也攙著陸衛,才讓他穩穩站在了地上。

「你跟隨蘇宸南征北戰,守護他多年,他在宮中宮外,唯有你一個心月復。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會怪罪于你呢?」唐谷溪雙手從他臂上收回,微吸一口氣,「戰場之上,本就情勢危急,眼花繚亂,何況情況復雜,多有不得已之處。你未能替他受過,未能救他回來,心中不比我好受半分。你們主僕一場,交情之深,又怎會淺我半點?他若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自暴自棄,豈不憤恨痛心?」

這一番話,直說到陸衛心坎兒里,他恨不能親手結果了自己,只盼唐姑娘能罵他一通以使心中好受片刻。可是如今,唐姑娘並未責怪他半分,反而強忍悲痛寬慰他,點點皆說到他的難言之處,如何不使他大受感動,淚愈洶涌?

陸衛歸了座。熱茶奉上,眾人平息片刻。

「姑娘能這樣想,也就是了。」琉璃輕聲說道,看著陸衛,「他自從跟將軍回來後,便一直住在將軍府,往上呈報時,也依了他的意,未報出他的名字。他就只當他死了,日日萎靡,不思茶飯,不言不語,先前將軍還去勸解他,後來便不勸了。」

琉璃嘆了口氣,「哪知,今日看見姑娘,竟大動肝腸……可見,他心結仍在于此啊。」

「這麼說,陸衛和我一樣,也一直住在府上?」唐谷溪輕輕瞥了他一眼。

「是啊,只是先前姑娘看不見,並未出院去,因此不知情。」

唐谷溪垂頭沉思,心想,陸衛既不回宮,又整日消沉,可見軍敗一事對他打擊之重,而這打擊,又一半源于未能護主。蘇宸于他,是主子,更是指引,是責任,哪有主子傷亡下屬卻仍好好的?

若不想法子,消除他心中悔恨與愧疚,只怕此後,這人算是廢了。

冥思之間,腦中忽然一亮,生出計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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