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一看乾坤大變,頓時心如明鏡了,再細看那姑娘,果真有幾分相識,便忙不迭地要去攙她。
哪知唐谷溪毫不領情,還未等那太監把手伸過去,便側開身子,冷著臉從地上站了起來。
太子見狀,知她尚還在意上回之事,便賠笑道︰「姑娘可是入宮來見父王了?來去一趟未免勞累,不如到本宮宮里歇息片刻,嘗幾口新茶,如何?」
「謝太子盛情邀請,只是民女……尚有急事,不能遵從太子之意了。」她眼皮抬起,瞥了太子一眼,「還望太子恕罪。」
說罷,她決然轉身,欲要上車。
太子急忙給那太監使眼色,太監早已會意,搶先一步橫在了她面前,擋住去路,綻開笑臉道︰「姑娘莫生氣,方才是奴才們冒犯了,奴才這就掌嘴!」
話畢,左右開弓,朝自己臉上打了起來。
唐谷溪未料到還有這一招,一時傻了,走也走不掉,又不忍看他那麼打下去,只好撇開目光,佯裝不見。
「嘿嘿,姑娘,請上轎吧。」小太監放下手掌時,兩臉早已通紅,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狀,彎下腰請唐谷溪。
唐谷溪無可奈何,氣得面色鐵青,轉過身來,朝轎上的太子狠狠瞪去,拱手道︰「請太子殿下恕罪,民女確有急事在身,不能與殿下同往!」
太子雖說貪戀于她,然而畢竟是堂堂太子,心氣極高,見她執拗如此,自己也顏面盡失,面色十分不悅。扭頭環視四周,見四下無人,遂冷冷道︰「看來,你還真是痴情啊……」
唐谷溪眸光顫動,心頭劃過一道涼意。
「哼,可任你怎樣痴情,如今都覆水難收了,蘇宸他死了,死在塞外了,這宮里永遠沒他了!你竟還如此痴心不改,空守一個死人,有何用?本宮早說過,此去運數未卜,他能不能回來都說不定,誰能料到,本宮竟一語成讖了……我可不是有心咒他死,唐谷溪,是他命該如此!」
唐谷溪微垂著頭,眼眶睜得猩紅,用力把淚憋回去,不使之掉落,她狠狠攥著手心,幾乎要將手中的衣角撕碎。
「怎麼,你可死心了?」太子一臉笑意,從轎上彎下腰來,歪頭打量著她。
唐谷溪咬緊下唇,不吭聲。
「還不死心?也罷,本宮終會讓你死心的……」太子收回身來,嘴角翹起一抹獰笑,眼光一凜,冷冽地劃過前方。
奴才們會意,立即朝唐谷溪走去。
「太子!」唐谷溪一聲淒厲叫聲,令奴才們止步頓足,停在了原地。她抬首望向轎上那人,雙唇緊繃,眼里滿是淚水,憤恨的目光幾乎將他穿透。
太子從未見過她如此,被這一聲叫嚇住了,略有無措,咽了口唾液,不言不語。
「好,民女答應殿下,民女這就隨太子殿下……前往東宮品茶。」她望著他,忽然露出一抹慘笑,淚水隨之落地。
太子先是一怔,繼而大喜,急忙命人將唐谷溪扶上轎輦,與他同乘一輛,前往東宮走去。
剩下那將軍府的小廝,留在原地慌亂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路上,唐谷溪如坐針氈。至東宮後,太子不與她走正殿,先派人將她帶入了西苑一間偏房里,自己則不見了人影。
唐谷溪揣測,估計是太子妃尚在宮里,太子怕不好應對,因此不讓她露面。由此可看出,太子妃是個厲害角色,而太子,外形雖跋扈,心性卻極軟弱。
一時頗有感慨,好在他並非城府極深之人,否則,她唐谷溪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
眼下,既然已有對策,不如在這房中好好歇息片刻。
哪知,直至日薄西山,夜幕降臨,門前才響起動靜來。唐谷溪起身,身子繃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目光死死盯著門口。
隨著「 啷」一聲門響,太子的身影晃入眼簾,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掩好門,轉過身來,正欲說話,目光觸及唐谷溪時,面色微怔。
因為他看到的,不是一張滿面怒氣、冰冷如霜的臉頰,而是一張眉眼柔和、淺笑嫣然的臉龐。
「你……」
「殿下。」唐谷溪眼簾低垂,伸手拿過一只玉盞來,在桌上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快請坐。」
她把茶輕輕往前一推,自己也坐了下來。
太子眸光微聚,打量著她,不知何意。心想,她總歸是心不在此此刻一改常態,只不過想拖延正事罷了。又或者,她是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服自己放過她?
他心里冷笑一聲,走過去坐了下來。
「怎麼,想通了?」太子拿起茶,移至唇角,目光幽幽盯著她,不失笑意。
「若說想通,民女沒想通。」唐谷溪淡淡道,「蘇宸死去,我若不哀不傷,那似乎並不正常。」她朝太子瞥去一眼,繼而笑道,「自然了,太子今日所言,民女在這房中想了半日,倒覺得有些道理。人固有一死,只是早晚之別,而蘇宸戰死沙場,是為了涼禹,因而……谷溪並不覺遺憾。太子與他同為手足,想必,也是這般想的吧?」
她將問題拋向太子,太子正在疑惑間,不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急忙應道,「那……那是自然,蘇宸之死,重如泰山!」
唐谷溪微笑,「所以,民女也想開了幾分。既然他已不在,又有太子垂憐,民女何不珍惜呢?況且,我母國並不在此,若在涼禹能有太子作依靠,也不失為谷溪的福氣了。即便說出去,也能漲幾分臉,不至于看人眼色了……」
太子听罷,早已喜不自勝,心中疑惑全然消除,站起來一把將唐谷溪抱進懷里,興奮道︰「你……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你放心,本宮即位後,即刻封你為王後,縱享——」
「那太子妃呢?」唐谷溪側著頭,小聲道。
「太子妃……」太子聞言,只以為唐谷溪心生醋意,心中更加欣喜,「太子妃她只能為王妃,絕對佔不到你頭上!」
听著此番話,唐谷溪心中涌過一陣別樣的感覺,不禁隱隱作痛。雖說她恨太子入骨,恨太子今日的那番話,可他並非殺死蘇宸的人,也並非直接致武賁軍覆沒的人……
此刻竟直言要封她為後,難道,他是動了真情?還是只為一刻歡愉而信口開河?
唐谷溪失神片刻,忽然清醒過來,不禁羞憤難當——她竟會為戲言所蒙蔽!即便太子是真心,那又如何,那又與她何干?她竟對豺狼虎豹動了惻隱之心,竟去為一個惡人而心軟!
忽然,身下一動,太子將她攔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不……太子!」唐谷溪急忙跳下,面上閃過一派慌亂,勉強笑道,「今日不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