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後,唐谷溪並不急著走,而是讓車停在原地。她坐在車內,拿出手絹遞給玉蟬,看著她喘著氣擦汗,忙活了一陣,玉蟬才平定下來。
「說罷,為何要跟我走?」唐谷溪靜靜望著她,語氣平淡。
「唐姑娘,你讓我跟你走吧,讓我離開此地。」玉蟬可憐巴巴看著她,眼里含淚,「小姐走了……玉蟬不知該去何處啊!」
「胡說。」唐谷溪輕嗔一聲,扭回頭來,「你家小姐不在了,你就要離開相府?你是她的丫鬟,她嫁入相府,那便將你也嫁入相府了,先不說寒公子允不允許、答不答應,即便他允許,也沒這個道理。」
「公子他允許!他知道!」
「知道什麼?」唐谷溪扭頭,猛看向她,「知道你要離開涼禹,跟我跑去西州?知道你不顧相府上下,不顧少夫人留下的孩子,一個人瀟瀟灑灑地<走?」
這一句話將玉蟬噎住了。
「玉蟬,相府需要你,瀟瀟的孩子……也需要你。」唐谷溪的聲音輕柔了下來,低頭道,「瀟瀟已經死了,大長公主和侯爺也已經死了,那個孩子你不能不管,如若寒公子不再續弦,你便是那孩子唯一的姨娘。瀟瀟生前最看重的人是你,最親密的人也是你,如今她不在了,你就要一身輕松全然不顧地走人?你若後悔還來得及,此刻便下車回去吧。」
「我並非全然不顧一身輕松地走人啊!」玉蟬哭道,「唐姑娘,你怎的……怎的連你也不懂我?若論小姐還在世上,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小姐,可是……如今小姐已死,姑爺又不搭理我們這些下人,終日渾渾噩噩,不醉不歸。小姐的孩子,有府里幾個嬤嬤照顧,又是相爺和夫人的孫兒,玉蟬自然放心的下啊。玉蟬想跟姑娘走,只不過是因為……因為姑娘和小姐有幾分相像罷了!玉蟬跟著,好歹心里有個盼望……」
「盼望……」唐谷溪苦笑一下,故意問,「盼望什麼?」
玉蟬擦了擦淚,抬頭道︰「小姐和姑娘的相像之處,在于同愛一個人,而世間為了心愛之人反目成仇、明爭暗搶者,不在少數。可是姑娘和小姐,卻是情同姐妹一般,令人好不艷羨。此為相同之處,而不同之處,則是你們二人的性子。」
她頓了頓,眸光垂下,「小姐素來軟弱,平時又沉默寡言,總把心事憋在心里,不與人訴說,有時多心亂想也不一定,此次武賁軍一事……不就是如此?否則,想必小姐也不會死。」
「那我呢?」
「你……」玉蟬抬頭看著她,眼光清澈如玉,「唐姑娘不是如此。我知姑娘心里也是痛苦萬分,然而,姑娘卻終會有法子的,不是嗎?不然,姑娘也就不會早早離開涼禹了。」
唐谷溪心頭幽幽一動。
「還有林姑娘和林公子,」玉蟬又道,「上回在侯府見到你三人,玉蟬便覺得你們非同俗人,此次回去,難道不是要跟林姑娘和林公子匯合?」
「你說的都對,可……」
「唐姑娘,你就讓我跟你走吧!跟著你,玉蟬就好似還在小姐身邊一樣……玉蟬會像伺候小姐一樣伺候您,無論結果如何,無論姑娘今後變故如何,玉蟬皆認!玉蟬絕對不離不棄!」
「行了。」唐谷溪輕輕打斷她,面容柔和,拉過她的一只手來,低頭沉默,片刻後,忽然笑了,「好,你也不必多說了,其實我方才……只是試試你而已,誰料到,你竟說了這一大通。其實,有人在我身邊,我倒覺得安心一些,如若相府里的人同意,那我自然無二話。」
玉蟬聞言,喜極而泣,不停地抹眼淚。
「好了,走吧。」唐谷溪拉開車簾,對前面的車夫道。
馬車重新上路,由于耽擱了許久,車夫快馬加鞭,馬蹄聲聲。很快,三人便出了宣陽城。
幾日之後,車行至安陵郡。
自新王登基後,便分了眾王子的府邸封地,蘇寅被封為安陵君,定居安陵郡。朝堂之人誰不知,那安陵郡距宣陽最遠,為一毛不拔之地,郡城狹小,靠近邊境,以往分封,那是最不得寵的王子才被分至此地。
唐谷溪不知這是蘇敖的主意,還是趙王妃的主意,不過她想,蘇敖秉性並不殘忍,頂多是薄情寡義罷了,對待年幼的親兄弟,他不至于如此狠心。
想至此,她忽地想起大王交給她的那道聖旨……內心不由一陣發寒。興許,蘇敖就是看在蘇寅年幼無知的份兒上,才對他樹起警備心的吧?
俗話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後生向來可畏。他和他母妃,如此對待蘇寅,也自有他們的一番道理。
至于該不該將遺囑之事,告訴蕭王妃與蘇寅,唐谷溪還猶豫不定。
路過此地,如若不進去看一眼蕭王妃和蘇寅,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她在宮里不敢去見他們,是怕觸景生情,然而此時,她已不會再受此事影響了。
何況,他們母子二人,離了大王的照顧和宮牆里的安定,初至新府,還不知境況如何呢。倘若有人狗眼看人低,欺負他們病母幼子的,可怎麼辦?
她對此置之不理,不管不問,又如何對得起蘇宸?
唐谷溪不再徘徊,立即令車夫前往安陵府。
府邸不大不小,卻也夠他母子二人居住,不似唐谷溪想象中那般寒酸。府中下人也多為宮里帶過來的老人,各個忠心耿耿,老實本分的。唐谷溪自進門後,便一路察言觀色,看著府內收拾得井井有條、清新干淨的,也就安了心。
「安陵君,外面有人來找你。」婆子將唐谷溪和玉蟬帶至門口,在屋外傳話。
「是何人?」蘇寅的聲音變了不少。
「是……」那婆子扭頭,見唐谷溪抿著嘴笑,對她搖了搖頭,她便回道,「安陵君出來看看便知了,是您一位故人。」
「故人?你讓她稍等片刻,我即刻便出來。」
「她已經進來啦。」
「沒我吩咐,為何隨便放人進來?!」隨著一聲厲喝,門簾掀動,屋內竄出個人影,「那人在何處?」
婆子忍著笑,指指角落里的唐谷溪。
蘇寅眉頭一動,狐疑著轉過身來,看到了背後的唐谷溪。
他面色呆住,眸光煥然一亮,過了良久,才喜道︰「谷溪姐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