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活不久了,但也沒想到走的那麼突然,這前腳才說人醒過來了,結果一句話也沒留下就吐血而亡。
那個時候皇帝有了反應,她喜出望外,趕緊吩咐︰「快些讓人去請外面的宗親和親貴大臣說是皇上醒了,說不得有什麼話要交代!」
本以為皇帝既然都醒了那定然是稍稍好了那麼一點,這日子他一直在自己宮里幾乎對自己那是言听計從,早早的就松口要立她兒子為太子,她本想趁熱打鐵,讓皇帝趕緊將事情定下來,不想卻還是遲了一步才落到現在這個局面。
若是皇帝醒來將話說完那倒也不算太糟,可偏偏這邊宗親和大臣們堪堪趕到,剛剛跪下請安還未來得及說上一個句話,一個字,皇帝就開始吐血抽搐,太醫幾番搶救終是無用,最後還是一命嗚呼,駕鶴西去了。
這真是差點將傅安蓉活活氣昏過去,差一點就差這一點她就要成功了呀!
現在大業未成,功虧一簣,她怎麼能接受?
好在雖然皇帝死的突然,但總算在儲位上還沒有個明確的論斷,這次不成她在接下來還可以好好的謀劃,總不至于就這麼一錘定音,永無翻身之日了。
如此一來,她倒是稍稍安心了些。
這才有精神應付接下來的皇帝大喪,這也是一個必須將表面事情做得非常完美的場合。
傅安蓉知道從這一天起,她囂張輕狂,縱橫六宮的日子結束了。
這次皇帝沒能在臨死之前立下太子,那她作為皇帝寵妃的處境是最為不利的,一下子失去了皇恩庇佑,平日里又樹敵頗多,若在這個時候讓人抓住什麼把柄,那……
所以現在她必須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雖然是有娘家撐著,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唐友年在朝中經營多年,實力不容小覷,二皇子雖說出事昏聵,但是現在如今唯有他一個成年皇子,按照嚴朝慣例,在大行皇帝下葬當日便要宣布儲君即位。
若是沒有太子,那便要就所有的皇室宗親,內政大臣一起商議諸位之事,有遺詔的按遺詔行事,若是沒有那便將是一片爭論不休的混戰了。
如今的形勢大致如此,所以留給她的時間真是不多了。
皇帝走的突然,臨死之前雖然嘴上敷衍自己立太子,但其實並未付諸于行動也就是說不要有可能有遺詔留下。
既是沒有旨意,那關于儲位之爭便是要全靠宗親和大臣們的投票。
這般一來那將是對她極為不利的,晉陽侯府也就是她得寵這幾年才得勢的,自然比不得唐友年的步步為營,穩扎穩打,再說陳巘手握重兵,誰曉得他會不會兵行險招,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這些都需要好好計量才是,傅安蓉只感覺甚是頭疼。
「娘娘,這是內務府送來的喪服。」
貼身的宮女將衣服放下,見她沉思不敢打擾,剛想悄悄退下就被傅安蓉叫做︰「秋燕,你過來。」
小宮女趕緊上前一步,半是跪下听憑吩咐,傅安蓉附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
第二日,晉陽侯和長子便匆匆進宮待了不到片刻又匆匆離去。
「大哥,為保萬一,妹妹希望你能夠——」
傅安博制止了傅安蓉接下來的話,輕聲道︰「娘娘慎言,」頓了頓又說︰「蓉兒,大哥明白。」
傅安蓉拉住傅安博的手,道︰「父親,大哥,我們到現在早已經是沒有退路了,唯有放手一搏才是出路。」
晉陽侯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默不作聲,傅安蓉心頭也沉甸甸的像是壓制這什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猶豫了半晌,才道︰「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說給二哥知道……」
晉陽侯垂眸︰「還請娘娘不必分心府中之事,鳳體為重,至于其余瑣事,微臣會代為處置。」
傅安蓉分別握住父兄的手,懇切道︰「父親,大哥,我現在所能倚仗的只有你們了。」
傅安博素來疼愛自己這個小妹,從來就是有求必應,當下便安慰她︰「蓉兒放心,大哥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傅安蓉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幾分楚楚可憐的神態,道︰「大哥對小妹的疼愛之情,蓉兒自然明白,只是顧姐姐她現在對蓉兒的成見頗深,只怕是……」
一听到這個久違的名字,傅安博身子一怔,垂下眼瞼,輕聲道︰「蓉兒別怕,無論如何大哥都會護著你的,」他的聲音低緩而沉重,一字一頓︰「擋我者死。」
傅安蓉听了這才覺得安心,旋即微笑,晉陽侯和傅安博不便在宮中逗留一杯茶還未喝完便匆匆告退。
正巧剛出了昭陽殿的宮門就與顧琰的轎攆踫上,彼時她剛從上清殿守靈回來,身子本是十分疲憊,正在半睡半醒之間就听到有人請安︰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末將參見……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顧琰這才驚醒,微微撩開了簾子,居高臨下,斜睨一眼地上跪著的一雙父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晉陽侯,撫遠將軍不必多禮,請起。」
傅安博這才起身抬頭,一瞬間那個朝思暮想,這麼多年來一直戀戀不忘之人終是再次映入眼簾。
霎時,百感交集,難以言明。
顧琰見他一雙眸子落在自己身上倒是也坦蕩的與其對視,目光交匯之間道盡經年不易。
琰兒,這麼多年來,你可好?
雖然早已明白此刻雙方立場相悖,勢如水火,不能相容。但是畢竟是年少初戀,互許終生,怎能輕易相忘。
傅安博還記得當年她隨皇帝一同從陸府的閣樓之中出來,那一刻的天旋地轉,日月同墜,真是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其痛萬一。
你這麼狠,這麼決絕,以一種我最難以接受的方式回饋了我的薄情,我雖痛雖悲但卻並不怪你。
後來也知道你在宮中日子尚算順意,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但更多的也是失落,你如今已然是高高在上的貴妃,身份尊貴,而我終歸還是蒼老了心境回不到過去。
顧琰何其了解傅安博,光是從他的眼神之中也能瞧見他極力掩飾卻又無力抹白的感情。
若是換了數年之前,她大概還會為此感動的喜極而泣,但現在……
呵呵,傅安博,今日的局面,你可還滿意?
我要你深深的記住,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朝三暮四固然可恨但還尚不足以我恨你,但妄圖左擁右抱你將我顧琰當做了什麼東西?
若是當妾,那嫁給誰又有什麼分別?
你真是太狂妄。太讓人惡心了!
一想到這里饒是顧琰也是心意難平,當下也不再管他們便徑直回宮了。
現在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是不死不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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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听到皇帝駕崩的消息,頗有幾分意外,因為劉仲謀之前略有提過,皇帝乃是中風之癥,因為顱內有些微溢血,所以一直都在昏厥之中,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已然拖了那麼久,那便沒道理這突然就去世的道理。
陳巘不想她為這些瑣事煩心,皇帝死了就死了,這樣的昏君早些死去才是蒼生之幸,他一點也不想清嘉為這樣的人費一點心思,哪怕只是閑話家常,無聊之事的談資也是不可以。
正巧葉修玉來府上和陳巘商量事,晚上就留下來用膳,席間清嘉說起顧琰的玩笑話來,本來她是沒當真的,但是不想在場的兩個人男人听了臉色一變。
「她莫不是整日在宮中閑得無聊盡做些痴人說夢的臆想,」陳巘語氣很不好︰「若是有這個閑工夫,那還不如想想今後的打算才是。」
葉修玉倒是抱著陳熙一派安然,不時還逗趣︰「熙兒,你願意以後有個王爺亦或是皇帝的妹夫麼,嗯?」
陳熙最喜歡別人跟他說話了,不管說什麼他听不听得懂他都十分開心,嘴里咿咿呀呀的倒也听不出來是個贊同還是反對。
葉修玉很喜歡逗他,拿了一塊甜糕誘惑他︰「乖,熙兒,叫舅舅。」
陳巘在一旁冷眼旁觀,別傻了,這孩子現在連爹娘都還不會叫,哪里輪得到他這里來。
不想陳熙是開竅還是怎麼樣,小嘴一撅發出類似于鳥鳴的‘啾啾’聲,葉修玉滿意一笑︰「……這樣也算哦。」
完了將孩子抱在懷里親了一口才將他交給一邊等著給孩子喂女乃的乳娘。
小孩子退場,這下子陳巘和葉修玉總算可以談些正事了。
「明日就該入陵了,恐怕到時候二皇子一方應該會有所動作,最好早作準備。」
陳巘嗤笑一聲︰「你現在說這個‘早’字還真是夠及時的啊。」
既然都知道明天就是大葬,那現在才來提醒不嫌為時過晚嗎?
葉修玉倒是不在意,輕佻一笑,盡顯風流︰「噯,我知道大將軍素來便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縱然是沒有我此番多嘴也必然是早有準備,在下只是善意提醒罷了。」
清嘉托腮,看著一來一往的二人感覺像是看傻瓜一樣︰「你們兩個說話一定要這麼奇怪嗎?」。
陳巘聞言無奈,沒辦法,葉修玉就是這個樣子跟他說話總是沒辦法心平氣和。
葉修玉卻是一笑模了模妹妹的頭,語重心長道︰「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知不知道?」
清嘉郁悶,明明你們也在說話!
于是也不理他們埋頭苦吃,最近她胃口便好了很多,總是容易餓!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整日在府中渾噩,皇帝死了這樣的事在她听了也就淡淡,只是心中還是微微不忍顧琰年紀輕輕以後就要……
唉,現在只希望顧琰最終能夠得償所願吧。
「對了,三哥,哥哥,你們說接下來到底是誰會當皇帝呀?」
後知後覺的小女人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雖然不甚關心但卻也有幾分好奇。
「若是顧琰沒那心思,她又怎麼敢在你面前說這番言辭,」葉修玉慢慢道︰「區區一個親王爵總是不敢提這樣要求的。」
雖說現在陳巘現在還只有陳熙一個孩子,但是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若真是陳家有女初長成,先拋去身份地位的尊貴不提,單是陳巘那關就很不容易過了。
男孩子已然得他如此疼愛,若是女孩子那又豈是一句掌上明珠可以形容得了。
若說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也不意外。
清嘉听了也為顧琰歡喜起來,正如她自己所言,愛情和權勢她總要得到一個。
或許這輩子沒有福氣得到一個人真心相待,但若是能有個尊貴無匹的身份作為補償,那她也不算白白受苦一場。
所以,如果顧琰能夠得償所願,她真的為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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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入陵墓當日,不出所料,二皇子在金棺之前拿出‘遺詔’,表明自己是皇帝臨終之前中意的儲君之選。
一時間,眾人皆驚。
但還是馬上就有人提出質疑,說是皇帝走的突然,臨終前並未透露留有遺詔遺詔一事,現在二皇子站出來說是皇帝早有囑托,那未免有幾分商榷余地。
這話十分客氣,但語氣中的懷疑卻不容置疑。
是啊,如今皇帝死了,帝位是塊肥肉誰不想搶,你突然站出來說你才是儲君人選,那定然是有人不信,不接受的。
所以眾人的各種反應倒也在意料之中,好在今日唐友年總算是擺月兌軟禁出來了。畢竟是皇帝入陵這樣的日子,滿朝文武那都是要跪送哀悼的。
眼瞼二皇子遭到這麼多質疑,唐太師是時候的站出來,道︰「還各位大人請听我一言。」
果然,雖然前一刻還爭執得火熱,但唐友年一出來在場之人馬上就偃旗息鼓,可見雖然經過了不大不小的一場軟禁,但其權勢還是頗讓人顧忌的。
陳巘微微揚眉,不動聲色,端看他作何解釋。
只見唐友年容色肅穆,十分的鄭重其事,高聲道︰「儲君之事,關系國本,各位大人們持有懷疑也是應當,畢竟先帝走的突然著實讓人措手不及,現下二皇子手中握有先帝遺命,若是眾位大人仍抱有疑慮的話,」他舉起那份遺詔,道︰「可以尋出先帝之前的墨寶進行比對。」
話音剛落,眾人面面相覷,唐友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讓他們都有幾分將信將疑。
陳巘適時開口︰「既然太師這般說了,那我們就一同去上清殿看看吧,若真是如太師所言,那也可免去一場風波,免得先帝魂魄不寧,為家國不安而煩憂。」
眾人趕緊附和︰「大將軍所言甚是。」
唐友年見陳巘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油然而生一股不安。
再見他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眸中有若隱若現的鋒芒閃過,這更是讓他心中有了幾分沉重。
他這般從容的順著自己的話來,莫不是已然察覺出了什麼?
還是說這其中有詐?
只可惜沒有人能夠給他確切的回答,現如今已然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也只要強制壓下心中不安,帶人去往上清殿。
一切在此一舉,只望老天保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