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心中一沉，臉上已經轉換了淡漠的神氣。太子？為什麼會是太子，他不是已經被圈進在了小葉城了麼？
「昭兒？他不是已經被廢掉了？」太後突然發覺她越來越猜不透她這個兒子的心思了。那太子歐陽昭觸犯宮中妃嬪不說還設計陷害康王歐陽晞，皇帝本是龍顏大怒的，這才狠下心了將歐陽昭貶去了耀州。可那太子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被地方官員通報他在耀州耀武揚威，不得已，皇帝便又下令讓京越府與段慕塵帶他去了小葉城交由聶長言看管。太後本以為皇帝是厭煩了太子的，可如今他卻說……唉，或許是自己老了吧，他發現自己是越發看不透他們年輕人的心思了。
心底漫漫生出一股淡若無味的落寞來，皇帝眉目間頗有點疲倦的神色，他輕輕坐在了剛剛宇文雪做過的那張軟榻上，道:「昭兒像他的母親本性不壞的，只是他身邊卻有些那麼多的佞臣，所以才……」皇帝微微神往，「朕記得他小時候曾經問過朕，父王若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帝能不能不要封孩兒做太子。」
太後向皇帝看來的目光中有驚詫，更多的是驚喜，「為什麼？」據太後所知，她的這個嫡孫非但平庸至極，而且還好吃懶做，實在稱不上有什麼作為。若拿他與康王歐陽晞做比較，那豈是望塵莫及就能形容得了的！
皇帝忽地側過頭，目中有逼灼的光芒燃燒，「沒錯，當時朕也是這樣問他的。可他卻告訴朕說孩兒只想做父王的好孩兒，不想為了那個位子跟兄弟們反目，況且兒子也並不喜歡那個位子，從來都不喜歡！」皇帝微微嘆了口氣，世人都說太子平庸不及其他皇子聰慧，可是作為當今皇帝，作為他們的父皇，他對這件事最有發言權他知道他的昭兒並不是世人傳的那樣。
「你是說他並不喜歡當皇帝……」太後神情一變，她知道的卻是歐陽昭為了皇位不惜陷害他最大的政敵康王，而且他還派人假扮成杜若的樣子在皇宮里跟他里應外合，「那他又為何做出這些事情來呢？」
皇帝輕抿了口金嬤嬤送過來的大紅袍，神情反而平靜，「他這是逼朕廢掉他。他以為朕只要廢掉他的太子，他便安全了。可是……」他的心口驟然被抽了起來，「可事情並不只有他想的那麼簡單，即便是朕真的狠心廢了他，別人終究還是不肯放他一馬！」
太後一時吃驚，怔怔說不出話來，片刻才說的出話來︰「皇帝是說康兒？」她還是喜歡稱呼歐陽晞為康兒，從小到大在她眼中康兒永遠都是那個性情最溫順，最听話，最聰慧的那個皇子。可是她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原來在皇帝的心里康王竟會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不堪！
皇帝沉思片刻，道︰「勛國公與修揚俱已招供，他們說是康王派他們去太子身邊，修揚作為太子府的謀士負責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而勛國公卻成為了太子在軍方的得力助手。」皇帝鼻翼翕動，冷冷哼道，「恐怕他非但不是太子的助手，反而因為他太子才變得……」皇帝頓了頓，卻終究沒有說下去。
太後睫毛一跳，沉吟片刻，「就只修揚與勛國公一面之詞，皇帝就相信這事是康兒做的，這未免也太唐突了吧？」歐陽昭與歐陽晞這兩個孩子相比，作為他們的祖母她還是比較喜歡歐陽晞這個。
皇帝長久沒有與人這樣舒暢自然地說話，心下很是痛快，「朕也不太相信，只是……太後可還記得您宮里的那個絮兒？」
「絮兒？」經皇帝這麼一提，太後
這才想起來原來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絮兒，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許是太不起眼了吧，她竟然絲毫都沒有發覺，「她又怎麼了？」
皇帝淡淡冷笑著道︰「她在宮外有一個相好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康王府里的管事李乾。」
太後一時未能明白，道︰「李乾？」她記得听誰說起過，絮兒在宮外有一個未婚夫的，她本以為等絮兒再大點兒便為她做主的。
「沒錯。正是李乾，朕听說他死了，死在了康王的手上。」說著，皇帝又微微嘆了口氣，這口氣里沒有對康王的厭惡，而是他覺得心酸，原來他這個表面上性情如此平和溫順的兒子，竟是如此般心狠手辣。為了皇位他真的可以不惜一切，就像當年的……他自己一樣！原來因果循環，這世間真的存在報應麼？
太後悚然一驚，電光火石間已經明白，自古皇帝為了皇位可以不惜一切，即便是那個性情溫和的他，也是這樣不是嗎？此刻，太後都在想，想當初歐陽晞可以絲毫不在乎別人罵他橫刀奪愛也執意要迎娶段芷溪為妃，到底是因為他真的喜歡段芷溪喜歡到了那般爐火純青的地步，還是說他只是想讓段家感激于他，從而心甘情願地為他效命？
「那皇帝打算怎麼辦？廢掉康兒，重新立昭兒為太子？」太後的話突兀的問了出來，她真的不想讓皇帝走這一步，而且皇帝明明早就知道康王對太子做了些許不好的事情，可他表面上卻依舊寵愛歐陽晞，她在想是不是皇帝故意讓康王的權力越來越大，到最後才整治他，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康王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皇帝的眼神倏忽一跳，只覺得腦中一陣陣發涼，「朕不知道，有些事情朕也都還沒有想好。朕不能因為有神秘人給朕送來一封關于李乾的密信，和修揚他們的話就去給康王定罪，朕以後會多多留意康王府的動向。但如若歐陽晞他真的做過那些事情的話朕……也絕對不會給他機會了。」
太後心中也是傷感，抬頭見皇帝目光凝滯在自己的臉上，淡淡道:「如此說來，原來昭兒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原來，平庸只是他對自己的一種保護，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