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娘三兒正說著,李氏忽然從堂屋里快步跑出來,駐足在門口彎腰咳個不停。
她背後有一股黑煙,淡淡的尾隨。五官平平的臉龐上也有幾道灰黑的印子,顯然是燒火的時候被灰炭髒了手,然後給不小心抹到臉上去的,一身素色的衣裳也有些灰黑的印子。
她抬眼一見白氏,便滿臉欣喜,恍若看到救星似的,雙手提起裙擺大步奔過來。
「二弟妹,你可算回來了。你一定得幫幫我,今天這灶上的活,原是三弟妹的差事,三弟妹說腰疼做不了,你又不在家,娘只好把做飯的活指派給了我,等于我如今都是在替你干活呢。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狠的人,我也不求你幫著做什麼,只求你過來給我指點指點,不然指望我這笨手笨腳的,這飯怕是到天黑了也做不出來,你就忍心看這一家子人都生生挨餓嗎?」。
「大伯`.``娘,今天不該我娘做飯,你飯做不出來那是你的事,賴誰都賴不到我娘頭上,你可別瞎扣帽子。而且女乃是點名讓你去做,更發出話來,不讓人去幫你。」于僑听完,不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李氏這話說得可算是既顛倒又胡扯,合著畢氏讓李氏去做飯,全都是因為白氏不在家?再來說得好听是去指點,可她篤定,只要白氏一進廚房,那活還不是都得白氏幫李氏做了?
打得一手好算盤!
「時辰也不早了,這一大家子總要吃飯的,一直餓著也不是個事。我看你大伯娘這模樣也是真不會做,我還是去給她看看吧。」白氏心里明白于僑是為自己著想,但她依舊被李氏的最後一句話說服,因此她輕輕地抽回于僑緊握著她的手,拔腿進了堂屋,一徑往廚房而去。
見勸不住白氏,于僑忙牽著于希跟過去。她得去護著白氏,不教她被李氏平白使喚。
然而白氏才剛進後院,便見廚房門口滿是濃煙,走進去更是嗆得人直打噴嚏,她生怕兩個女兒遭了罪,還不待于僑開口便將她們一手一個給抱出去,並把廚房門也給關上了,只留她和李氏在廚房里一面咳嗽一面忙活。
如于橋所料,沒多久畢氏便又去廚房巡視,見白氏回來後竟違背她的話給李氏幫忙,當場指著兩人,疾言厲色的一塊罵了一通。
听得已回到屋里的于僑默默無語的連連搖頭。
兩個時辰後,飯才做好,早飯直接變成了午飯。
于僑夾了一筷子白菜往嘴里送去。
這個味道是白氏的手藝,粥十分粘稠,顯然也是白氏做的,那這麼說李氏在廚房豈非啥也沒干?
于僑不由看向上頭的李氏。
今天李氏的待遇比她們娘幾個還差,碗里只有半勺玉米糊糊,一坨面疙瘩都沒有。
坐在她右首的畢氏,兩個混濁的眼珠子緊緊的盯著李氏手里的筷子,她才剛把筷子伸出去,畢氏便是重重一哼,嚇得李氏忙又縮回了夾菜的手。
坐在畢氏另一邊的于花草眼珠子一轉,笑著伸出筷子到中間的湯盆里,給畢氏夾了一筷子五花肉香菇炖粉條,見她娘面色因此緩和了些,她便又伸出筷子給李氏也同樣夾了一筷子五花肉香菇炖粉條。
這時,于僑就看見畢氏沖于花草瞪了一眼,以示警告。于花草冷不丁看見,張嘴想說什麼,可見她娘正在火頭上,便抿了抿唇乖乖閉嘴,自此,于僑再沒看見于花草給李氏夾過菜。
吃完飯,李氏拽著白氏不讓她走,還想留她給自己幫忙,可白氏卻被一旁實在看不下去的于僑給硬生生拉走了。
幫人幫到一起挨罵的份上,也淨夠了!
「僑兒,你干什麼呢?」回到屋,白氏不解的問向硬拉著她回來的于僑。
「飯你給做完,也算幫到底了。現在堂屋里有大伯娘收拾,都是些容易的活,你就別待在那兒了,省得女乃又不高興你幫她,連著你一塊罵。」于僑回道。
「那些活平常也是做慣了的,不花多少力氣。至于你女乃……她那人就那樣,忍忍就過去了。」提起畢氏,白氏的神色也很無奈。
「你就沒看出來,女乃是故意在整治大伯娘嗎?」。于僑听著,心中頗為無語。
就算要幫人,也得分人分時候吧?
「我早看出來了。可是,你女乃哪天不罵幾句阿?」白氏嘆了一口氣道。
「那咱也不能替別人擋罵吧?她如果是那種領你情的人,你幫她我鐵定不攔著你。可一個但凡懂得點感恩的人,你都直接幫她把飯做完了,她也應該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吧?難道掃地洗碗這麼簡單的家務也不會嗎?可你看她吃完了飯,還拽著你不讓你走,明擺著把你當送上門的勞力使呢!」白氏雖在感慨,但說出這話卻顯露出她深藏在心底的卑微感,意識到不妙的于僑心里不由發急,但又明白急也成不了事,只好耐著性子緩聲道。
白氏跌坐到身下的椅子上,面色糾結回道︰「一個屋檐下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做得太絕,總是不好。」
見白氏還在想著周全他們,于僑只好使出殺手 ︰「難道娘都忘了,大伯娘********要賣你女兒的事嗎?現在你是不想做絕,可當初別人做得可絕著呢!」
果然白氏一听這話,便沉默下來,再也不提去給李氏幫忙的事。
堂屋里,黃氏吃完飯,早早的就帶著自己的幾個孩子溜走了。于花草也尾隨畢氏進了她的屋子,沒有留下來幫忙的意向。
男人們那桌,話多的于重業、于重建,于豐偉三人一面劃拳喝酒,一面撩開嗓子吹牛。隨後吃完了飯,便一起步出堂屋,于老爺子吃完飯喜好外出散步消食。因正是農閑的時候,閑著沒事的其它人則喝得微醉的回屋睡大覺。
只留李氏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堂屋里忙活。
她一面掃地,臉上就一副咬牙切齒的羞憤模樣,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可謂滿月復委屈,卻無人幫襯,無人訴說。
待好容易拾掇整齊了,她趕忙在廚房門前的井邊提水洗手,洗臉,把身上的煙灰都洗干淨了,才起身回屋。
「我有急事回店里一趟,我走之後你去和娘說一聲,就說人催得急我來不及和她道別。」李氏從櫃子里翻出藏好的銀票,冷聲冷氣的對躺在床上的于重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