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花這個錢做什麼,還不如給孩子們多買點好吃的。」于重田搖搖頭,沒有去接新衣裳。
于僑見于重田沒有細問白氏還剩下多少錢,也沒有出言責備她買的太多,只說給自己買浪費了,她便明白;于重田心內也知道白氏這樣做的意思,因而才沒細問,更沒有責備白氏。
「爹,咱們買這些新衣裳是打算在偉哥成親那天穿的。偉哥給大伯娘的錢,大伯娘給他們大房、爺女乃、大姑娘倆,三叔一家都買了新衣裳穿。總不能到成親那天,光咱們還穿著舊衣裳,給人瞧不起吧?」她這話很明顯在指責于豐偉不孝不義,而她就是想讓于重田听听于豐偉做的事有多荒唐!
于重田起先是一臉呆愣的表情,過後方才悟出于僑話里的意思,他嘆出一口氣,沒再堅持,將舊衣裳月兌下來換上了新衣裳。
「爹好俊!」于希圍著于重田看了一圈,贊道。
白氏一听這話,不由高興的輕笑出聲,再望向于重田的眼神也變得溫柔多情。
一旁的于僑也點頭表示贊同,于重田長年在外勞作,曬得皮膚既黝黑又粗糙,但他長得濃眉大眼,高鼻方口,五官深邃,又加之此刻換上這身及合他膚色的紫檀色新衣,竟看著比正年輕的于豐偉要更顯英俊沉穩。
「哥不俊嗎?」。于僑忽然笑問向于希。
于豐豪見爹娘,于希因于僑的話忽然都盯著他猛看,他不由羞澀的垂頭撓了撓後腦勺。
「哥也俊!」于希笑道。
于豐豪清秀的五官和白皙的膚色像極了白氏年輕的時候,劍眉不算很濃,大眼略微內雙,鼻梁高聳,唇有些薄,五官雖沒有于重田深邃,但憨厚的神態卻和于重田如出一轍。
略顯健碩的身形,不似其它同齡男孩那樣單薄,瘦得如同一截竹竿似的,也非一味的肥胖,而是那種骨骼均稱修長類型的。尤其是穿上這一身碧藍色的直裰,越發凸顯了他清奇的形貌。
「僑兒和希兒也漂亮。」于豐豪看著兩個長相可愛的妹妹,由衷贊道。
因于僑和于希的五官極為相似,具是大眼星眸,如蒜一樣的小鼻頭,如櫻桃一樣的紅潤小嘴,只不過于僑的臉頰要瘦一些,下巴更尖一些,而于希的兩頰鼓鼓的,帶著孩童特有的嬰兒肥。
她們倆穿著一樣的衣裳,身高差異也不是很大,是以遠遠看去竟像是一對雙胞胎似的,加之這段時間時不時地改善伙食,兩個小姑娘的膚色均有些許改善,變得透白,不再像從前那樣被餓得面黃肌瘦。
「娘更漂亮!」于僑和于希異口同聲的道。
其實白氏年輕的時候是很美貌的,清秀的五官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神態;遠山眉形是娟秀的,一雙水汪汪的杏仁眼,高鼻如懸膽,本是花瓣一般的嘴唇,如今卻轉變為暗紅色,唇形也淡薄得不大明顯。但她五官底子在那兒,是以細細看去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的影子。
「好了,既然穿著都合適,那就月兌下來給我先收著,等日子到了咱們再穿,現在別給穿髒了。」白氏說完,自己先解起胸前的衣帶。
「娘,咱們先穿一會兒,反正你今天又不用做飯,不會弄髒衣裳。這新衣裳得先自己撐撐,不然會有點緊。」于僑忙過去止住白氏月兌衣裳的動作。
還有一件事于僑沒有說,他們穿著新衣裳,卻沒有給畢氏帶任何東西回來,畢氏必不會心甘,不挑點事出來,怕是不會安生。與其在偉哥成親那天被畢氏挑事,讓白氏在眾人面前下不來台,不如現在就把這些新衣裳攤到明面上來,一勞永逸。
「可是你女乃那兒……」白氏捏著衣角語氣躊躇的道。
看來白氏心中也明鏡似的知道會被畢氏刁難!
于僑面色鄭重的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娘不會想在偉哥成親那天挨吧?」
「我……」白氏心中一驚,登時悟出女兒的這番苦心。
「吃飯了!」
日落西山,夜幕來臨,堂屋里傳出黃氏嘹亮的大嗓門。
當于重田夫妻帶著幾個孩子進堂屋的時候,屋里的喧嘩聲音驟然靜止,一雙雙探究的眼眸赤luoluo的盯著他們身上所穿的新衣裳,而他們身上也都穿著昨天所穿的新衣裳。
「喲,二弟妹大手筆阿。」李氏似笑非笑的望著白氏因緊張而垂下的臉龐。
「大不過大伯娘,給這屋子人都買了新衣裳,獨獨沒給我們這房買。」于僑看也不看李氏,自顧拉著白氏幫著去擺碗筷。
「哼!」畢氏對著白氏狠狠的瓢一眼,而後從鼻孔里不忿的哼出一鼻子氣來。
「我的錢不大湊手。但不論買什麼東西,做什麼事,好歹得先緊著咱爹娘才算是孝順。」李氏挑了挑眉道。
「既然你說事事得先緊著爺女乃,那女乃讓你做頓飯而已,你火急火燎的跑什麼?」為了這身新衣裳,于僑也豁出去了。因為除此以外也別無它法,除非不穿,但不穿的話,是買來看的嗎?
畢氏一听這話,面色冷淡的一扭頭,也瓢了一眼李氏。
「你…」李氏本想在畢氏面前好好扮一回乖,讓她在心中好好比比哪個兒媳婦對她最大方最孝順,不想于僑嘴皮子厲害,反倒揭她的短,讓畢氏又想起那檔子事,間接對自己也不滿起來。
真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二哥,我听說你媳婦兒一早帶著三個孩子去鎮子,然後到柱子家的當鋪里當了她的銀鐲子,有六兩多呢。你媳婦兒和那三個小的不懂事也就罷了,你可是娘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怎麼也不替娘想著點?」見李事吃虧,于花草不緊不慢的對于重田道。
「我……娘不是新做了好幾件新衣裳嘛。」于重田走到另一桌坐下,垂頭老實的道。
「娘的那些新衣裳是大嫂給買的,連大嫂都有想著娘的心意,難道你這個做親兒子的,反倒竟沒一點想著長輩的心意嗎?」。于花草盯著于重田的雙眼忽然逼問道。
「姑,大伯娘的錢可是偉哥給的,大伯娘給女乃買的東西,花得不是她的錢,頂多只能算是借花獻佛。如果照你這意思的話,偉哥身上有錢既也不交給女乃,也不交給爹娘,豈非也算沒想著爹娘和女乃這些長輩,更沒有一點對他們好的心意了?」于僑挑著于花草話里的破綻,立刻高聲反擊。
于重田,白氏聞言,神色均有些無奈。
畢氏坐在飯桌上首,臉色已是鐵青,她一言不發,讓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
李氏先是被于僑諷刺,現下買給畢氏的東西又被于僑貶低,她氣不打一處來的死盯著對面正在端菜的白氏。
然而白氏一直把頭低著,自是感受不到她的怒氣。
另一桌的于豐偉,接連被于僑指名道姓的暗諷,他意氣風發的神色已然因此轉為陰冷,並時不時的抬眼去瞪于僑。
于老爺子坐在另一桌的上首,見隔壁那桌為幾件新衣裳吵起來,他心中可謂煩不勝煩,但這到底是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婆媽事,他不好出面喝斥,索性裝聾作啞,不置一詞。
于重建和于重業則一連看戲的表情,沒一點想去勸和的打算。
于重田倒是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想幫女兒說點什麼,但他發現女兒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援助,道理比他捋得還順。
「你強詞奪理!」于花草被于僑駁得啞口無言,當即惱羞成怒的指著她斥責道。
「我哪句強詞奪理,哪句不是事實,姑你說,我改。」于僑睜著大大的眼楮,一臉倔強的盯著于花草道。
「你!首先你就不應該頂撞長輩!」于花草絞盡腦汁終于想出這一條。
「我娘說到底還是你嫂子呢,那你從頭到尾又喊過她一句二嫂嗎?」。于僑不甘示弱的為白氏鳴不平。
「她也配!」于花草想也不想的月兌口而出,過後又驚覺失言,于是連忙伸手捂嘴。
「哼。」于僑冷眼斜睨于花草,沒有言語,她的表情很不屑,幾乎等于在明示于花草,她也不配她尊重她!
「僑兒你嘴這麼利,不怕將來吃虧嗎?」。一直沉默的于萍忽然笑吟吟對于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