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舍不得房子套不著錢。沒錢還住這麼大的房子太浪費了,不如賣了給我當做生意的本錢。」
尹千何一早就開始勸她爹尹宏昌賣房,但尹宏昌卻無論如何都舍不得自己住了半輩子的房子。
「千何啊,這房爹無論如何都不會賣的,你不必再勸了。而且,你近來怎麼突然性情大變了?就連對爹都如此不敬,有哪個女兒叫自己爹為老爹的?」
「還不是因為你要房子不要女兒,還想讓我尊敬你?我從鬼門關回來就開竅了,我要重新做自己,再也不要任人宰割。」
其實,她心里想的是爹媽這種專有稱呼怎麼能隨便亂喊呢。
「誰說我要房子不要女兒的?」
「那你就把房子賣了還債,不然我就要嫁給那個什麼趙老爺了。」
「不成不成,我們可以再想別的法子,()未必只有賣房一條路。你不知道這京城的房子有多難得,好多做官兒的都沒有自己的私宅,住的都是公宅。」尹宏昌又是擺頭又是擺手地拒絕。
尹千何嗤之以鼻,難道這里的房子能有一千年後帝都的房子難得?
「那你倒是想個別的辦法出來啊。」
「這……哎,你也知道,那些平日里來往的親朋好友一听說我生意虧了,都不願再借錢給我。你看,這世道,這人心。哎,爹我這也是沒辦法啊。」
「既然你想不出主意來,那為什麼不用我的?」
「不行,爹不能對不起尹家祖宗,這房子可是咱們祖上幾輩人辛苦掙來的。」
尹千何被氣的半死,她說得口干舌燥,但尹宏昌就是吃了稱坨鐵了心,不賣。還把祖宗抬出來當擋箭牌,她只得讓尹千儀接著勸。
「千儀,你來吧,我說不動了。」
尹千儀走到尹宏昌身邊,細聲細語地說道:「爹,姐姐說得對,留著這房子也沒多大用處。這麼大的屋就我們三人住,容易招賊。萬一遇到那些個惡賊,找不到財物就殺人放火的,豈不是自招麻煩。
況且,也未必要把房子賣人。我們可以去典當行質當,得了錢先把趙老爺的債還上。剩下的就給姐姐做生意,說不定姐姐真能做成呢。千金散去還復來,到時掙得個千兒八百的,咱再把屋贖回來不就得了。」
尹千何听到這兒,納悶兒地問道:「你們這兒還可以當房子?」
尹千儀點頭答是。
「怎麼不早說?」這下,尹千何可高興了。沒想到尹千儀看上去柔柔弱弱,還挺會勸人的。「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當好了。」
尹宏昌還是有些猶豫,「爹做生意都敗了,你說你一個閨女會做什麼?到時可能本兒都會虧光。」
尹千何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都已經想好了,昨晚還跟千儀商量過,她也會幫我。老爹你沒繼承尹家祖上經商的天賦,說不定是我和千儀繼承的,你就看著我們怎麼重振尹家吧。」
尹宏昌經不住兩個女兒的輪番勸說,終還是拿出了房契,瑟瑟嗦嗦地遞到尹千何面前。
「拿去吧,前面就有家信恆當,出價還算公道,就去那兒當吧。」
尹千何接過房契,問道:「你不一起去嗎?」。
「不去了,丟人。」
「好吧,千儀,你跟我一起去,我不知道那個信恆當在哪兒。」
尹千何把房契塞進袖袋,便拉著尹千儀一同上街去了。
這是她穿越後第一次上街,從她家所在的小巷走到大街上,眼前的景象頓時變得截然不同。她雖然在理論上知道自己穿越回了古代,但對這個時代的感性認知還僅限于尹家那塊方寸之地和她妹妹、老爹兩個古人而已,不過是粗識淺知。
直到此刻,一陣清脆的撞擊聲,當前方緩步慢行的馬車將視線逐漸引向遠處時,繁華的街市宛如泛黃的傳世畫卷在她面前徐徐展開,她才真正感受到耐人尋味的悠然古韻。
足可並行四輛馬車的寬闊平坦的石板街道,如河道般承載著川流不息的行人。兩旁彩樓相對,繡旗招招。鱗次櫛比的房屋多是朱牆碧瓦,那鳥翅一樣輕盈出挑的飛檐在春日陽光中投下一片片淡影。
檐下高掛的商鋪幌子就在這光與影之間迎風招搖,愈發引人駐足。無論是雕檐畫棟的酒樓,還是炊煙裊裊的餅鋪,皆顧客盈門、生意興隆。
房屋前點綴著的是小販撐起的大傘,傘蓋下是各色吃食雜物。商販有男也有女,個個笑臉迎人,口中簡短的吆喝聲穿透力十足,「哎,梳子 ……」,老遠即可听見,哪怕是混雜在行人肆意的談笑聲中依然清晰可辨。
穿梭其間的是滿面春風的嬌娥士郎、神采奕奕的垂髫耄老。作為服裝設計師,怎麼能不關心他們身上的衣服呢?秀美的襦裙裝、儒雅的衫袍裝,或長或短,或深或淺,或簡潔質樸,或飄逸回風,共同織就了一身綺麗多姿的盛世衣裝。
好一副盛世圖景!尹千何不由得感嘆,片刻間就愛上了這里。
看來她是穿越到了一個經濟昌明、百花齊放的年代,女子經商也是隨處可見,難怪她老爹並不反對她開店做生意。
穿過這條街便來到一座橋上,這橋名為觀橋。橋兩側也是擺滿了各種小攤,挑擔的、騎驢的都往橋上過。
橋下是穿城而過的河流,河面上游船貨船往來不絕。夾岸遍植楊柳桃杏,柳才抽芽,萬條綠絲,花還含苞,數點殷紅。可以想象,再過不久,這里便會春光旖旎。
尹千何心下暗想,若是能在這里租個鋪子倒是不錯,地段繁華,景色優美,生意肯定紅火。到時候……
「姐姐,那兒就是信恆當了。」
尹千儀的話打斷了尹千何的遙想。她順著尹千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斜對著橋那邊有一家大商鋪,掛著的幌子上寫的就是「當」。
走近些,只見門頭的招牌上是「信恆當」三個描金大字,兩旁掛了兩串木制大錢並一副對子,對子曰「來者皆客,無信不立;往者亦友,有恆乃昌」。
說雖如此說,門口卻又立著半門高的柵欄,那門檻也高得讓人有種跨不進去的感覺。這不是想把客人嚇跑麼,不知道他們還要不要做生意。
跨進大門,一扇木雕屏風擋住了視線,屏風比人高,看不見後面是個什麼樣子。
繞過屏風才見到櫃台,尹千何不禁「哇」了一聲。這櫃台,真是高的不像話,顯示出一副不理人的高冷姿態。
櫃台里站著三個伙計,右邊兩個正在接待其他客人,姐妹倆便朝最左邊那個伙計走去。
那伙計干瘦得好像許久沒吃飯,但眼楮卻炯炯有神。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尹千何她們,嘴角卻又掛著一絲微笑。這情景極不協調,看得尹千何都不想走過去,總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個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