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總要跟官府打點交道,雖然不應當官商勾結欺壓百姓,但替自己找個保護傘卻是必要的,至少要避免被那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小官小吏欺負。尤其是生意做大之後,沒有保護,就像是白白胖胖的肥豬自個兒走在大街上,人人都想過來咬兩口。
尹千何決定去拉攏唯一可以做擋箭牌又相對比較可靠的秦重。
她從胡三那里打听過秦家所在,卻又猶疑起來。人家秦二爺憑什麼要幫自己呢?他們是見過幾面,還一起吃過一頓飯,但也算不得是可以無嘗提供幫助的朋友啊。
她回到店中悶悶地坐在櫃台後,想著該如何拉近與秦重的關系。既然談不上情誼,那就只能談利益了。可她這小店在人家眼里又談得上什麼利益?
想來都怪自己人微言輕、生意做得太小,連打動人的籌碼都沒有。尹千何越想越煩躁,手指開始不停地敲打著櫃台。
「唉,不管了,先去探探他的口風再說,自己在這兒胡想也沒用。」
她早早就關了店門,一路問人來到秦家所在的西府巷。從巷首走到巷尾,卻並不未找到秦家。不知是她看漏了,還是胡三記錯了。為保險起見,她又從巷尾返身回頭找了一遍,確實沒有。
「奇了怪了,怎麼沒有啊?」
這時,邊上一戶人家的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婦人來。
尹千何見了,忙上前打听︰「這位大嫂,請問你們這巷子里可住著一戶姓秦的人家?」
「姓秦的?喏,對面就有一家,還有巷子口那家賣茶的也姓秦。」
「對面?」
尹千何回頭一看,一扇不起眼的青漆木門出現在眼前。門上兩個最簡單的圓環式鋪首,門頂沒有匾額,也沒有宏偉的門頭。
這不會是富商秦二爺家吧?
謝過那個婦女,尹千何才懷疑地走到那個所謂的秦宅門口。門兩側各立著幾竿綠竹,她走近仔細一看,才從綠竹投在白牆上的疏影里看到一個小小的門牌,門牌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一個「秦」字。
的確是姓秦的人家,但跟尹千何心目中的秦家有點兒差距。怎麼能這麼樸實無華?難道不該是高門大戶、朱門紅牆嗎?何以連她們家的大門都比不上。
她猶豫地伸手敲了幾下門,很快就有人應聲出來了。
一個大叔扶著門站在里面問道︰「姑娘,你找誰?」
「你好,請問一下這是秦重秦二爺的家嗎?」。
「對啊。你找我們二爺?」
還真是啊!
「哦,是。他這會兒在家嗎?」。
「在的。」
「那請您幫我通報一下吧,就說有位叫尹千何的姑娘來拜見。」
「好,那姑娘你請在這兒稍等一下。」
大叔說罷便關上門去為尹千何通報去了。沒一會兒,他又回來替尹千何開了門,把她請到里面。
若無特殊事宜,秦重一般回了家就待在浮白軒中。除了一些非常重要或陌生客人會在專門待客的廳中接待外,其余的客人就直接在連接宅內公共區域和私密場所的浮白軒見了。所以,尹千何也正被帶往浮白軒。
進得秦家門,尹千何又被震驚到了,這秦二爺玩兒的原來是低調奢華的內涵家啊!
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里面卻是標準的大戶人家。該有的亭台樓閣、山水花木,一樣都不缺。但也不是暴發戶的那種拼命堆砌,而是通過精心規劃、巧妙布局,讓人行走在其間,只覺曲折幽深、步移景換。
尹千何不由得想到那句「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來。
跨過一扇圓門,又進到一個庭院。此庭畫風突變,與前面走過的地方比起來,簡直有從森林走進沙漠一般的對比感。
春末夏初之際,本應是花木繁盛之時,但這偌大的園子卻極少生機。園子當中一條九折的木板路,將整個園子分成兩部分。
左右兩邊鋪的都是黃沙,有的地方還模仿沙丘的連綿起伏之勢。沙地上點綴著幾塊狀貌奇特的青白怪石。偶爾凸起的一堆泥土上披著一層苔鮮綠衣、種著幾棵矮小灌木,像極了沙漠中的綠洲。
沙地盡頭連接著兩座建築,看那建築門楣上掛的匾額,左邊是浮白軒,右邊是迎夏閣。而迎夏閣前有一叢油綠的芭蕉,此外便再無樹木。唯有園外高大的喬木將枝葉伸進園中,為建築提供了幾分蔭避。否則,尹千何會真會錯以為自己走進了沙漠,雖然只是縮小版的。
兩座建築中間以一個大露台相連,台上唯有一幾一人而已。正是秦重在飲茶。
尹千何暗自思忖道:「這秦二爺怎麼跟個老和尚似的,把住的地方搞得這麼枯燥荒涼,是在清修嗎?」。
帶路之人將她帶到秦重面前,便退了出去。
秦重跪坐于蒲團之上,背後是浮白軒,面對著迎夏閣。兩座建築形制相同,從外面看沒什麼區別。
「尹姑娘請坐。」秦重欠身招呼。
坐?坐哪兒?難道要讓她跟他一樣,跪坐在他對座的蒲團上?這都什麼年代了,沒見有人舒服的椅子不坐,偏要「坐」這難受的蒲團的。
尹千何猶豫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秦重見她坐姿僵硬,眉頭微皺,便道:「尹姑娘不必如此拘謹,你怎麼舒服就怎麼坐便是,無需跟我學。」
尹千何听他如此說,當即放松下來,一**就坐到蒲團上。但為了不顯得太無禮,還是認真地盤了盤腿。
她一坐下來便先將秦家上上下下夸贊了一遍,以示友好。
秦重為她斟了杯茶,道:「姑娘過譽了。不知姑娘今日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尹千何抓抓耳朵,笑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來參觀的啊,我就是有事找你來著。那個,主要呢,就是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投資我的服裝店?」
「投資?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賺錢啦。我這個投資機制是這樣的,你現在出點錢入股,然後到了年底的時候,我就根據本年度店鋪掙的錢來給你分紅。為了顯示我的誠意,我給你的紅利高達百分之八。也就是說我掙了一千兩銀子就分你八十兩,而你只需要出五十兩銀子,什麼都不用做,就淨掙三十兩,劃算吧?」
為了讓秦重明白自己的意思,尹千何眉飛色舞地為賣力解釋。但秦重卻一如既往地平靜,並沒有看出他對此有多大的興趣。
「若是姑娘掙不到一千兩,那我豈不是虧了?」
「不虧不虧。」尹千何忙擺手說道:「我怎麼好意思讓你虧呢。放心,如果年底分紅達不到五十兩的話,我也會給你補齊五十兩發放的,絕不讓你承受任何虧損。」
「恕在下冒昧地問一句,姑娘的店現今一月能掙多少錢?」
「呃,扣除成本的話,大概五十兩不到的樣子吧。」
「如此算來,一年可能只能掙五百兩。那在下投這錢又有何意義呢?年底最多也就是把本錢拿回來而已。秦某只是一介商人,因利而動,為利而趨,從不做無利的生意。」
「你是嫌賺得太少了,還是投得太多了?那我可以再給你提高一點分紅比例。或者你只投三十兩也行啊,只要你想投,多少都無所謂的。說實話,我現在手頭有點兒缺錢,又沒地方借,就只能找二爺你了。」
秦重淡然一笑,道:「姑娘,請告訴我你非要我投資的目的,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