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家兄妹的到來令尹千何受寵若驚。尤其是範清朣居然會關心她的傷,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正感動得想要安慰安慰範清朣,讓她不要因為宋允辰的任性妄為而傷心,卻還是回到了原點。
「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接著比。」範清朣果然是三句話不離比試。
尹千何倍感無奈,她不想再繼續陪她玩兒這個游戲了。但看範清朣這股執著勁兒,不分出勝負是不會甘休的。
她在心里合計了一番。既然比游泳她比不過,那就比點兒別的她擅長的東西,這樣就可以快點了結這場意外的「恩怨」了。
「範姑娘,老是比個游泳多沒意思,咱們來比點兒別的吧。反正不就是分個勝負嘛,不必拘泥于形式。你看我這傷呢,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去游泳,你干等著不著急嗎?」。
她邊說還邊偷偷向範青浦擠眉使了個眼色,讓他從旁幫腔。
範青浦會意,又深知被他這個妹妹糾纏的痛苦,便幫著敲邊鼓︰「誒,清朣,我看尹姑娘這主意不錯。就像比不了龍舟就比游泳一樣,既然尹姑娘不能比游泳了,那就換個方式。」
範清朣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對尹千何說道︰「那好,你要比什麼?」
尹千何見她上了當,便趁熱打鐵︰「正好今天我閑著,你又來了,我們今天就來決出輸贏。這樣,我們兩個都是女兒家,那女工總要會一點的,我們就來比刺繡。我家制衣作坊里有的是工具,你看怎麼樣?」
範青浦在旁邊听她如此說,驚得被剛喝進的一口茶嗆得狂咳起來,「咳咳咳咳……」。
範清朣也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尹千儀見範青浦咳得滿臉通紅,忙問道︰「範公子,你沒事吧?」
範青浦掩著嘴又是咳,又是笑,根本無法回話。
尹千何有種不好的預感,範清朣該不會跟她一樣吧?
沒待他咳完,範清朣便問道︰「阿袖,什麼時候開始?」
尹千何答道︰「隨時都可以。你,答應比這個了?」
「嗯,試試。」
範清朣不太確定的回答,讓尹千何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選錯了項目。
她一臉無辜地看著範青浦,範青浦攤手聳了聳肩,兩人用眼神無聲地交流起此刻的感受。
「我不知道她也不擅長這個。」
「呵呵,這會兒發現為時已晚。她已經接受了,那就要進行到底。」
範青浦因為自己還有事,不能去觀戰,便起身說道︰「千何姑娘、千儀姑娘,在下還有些別的事要做,就先失陪了。舍妹還要在府上叨擾一陣,就麻煩二位了。」
尹千何很想範青浦提點一下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但他卻先跑路了。她不得不靠自己去面對與範清朣的未知較量。
兩人在尹家作坊中開始繡起花來,主題是尹千儀畫的舊樣「黃雀」。
工人們雖然不敢直接停下自己的活計來看熱鬧,但都密切地注意著尹千何她們這邊的動作。
尹千儀是這屋里唯一一個清楚尹千何刺繡水平的人,她再旁邊真是替尹千何捏了好幾把汗。
規定時辰到了,尹千何與範清朣各自交出自己的成果,給擅長刺繡的尹千儀和王水碧評點。
尹千何特意叮囑道︰「千儀、水碧,這是公平的比賽,你們可千萬不能徇私偏袒我啊。」
其實,她心里正在祈求「千萬要判她贏啊。」
工人們都好奇地過來看她們的繡品,看完後一個個都呆住了,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呆。但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其余的人也就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王水碧跟尹千儀悄聲商量了一下,評出了結果。
範清朣深知自己的針法是極拙劣的,她拿刀槍劍棍都是把好手,卻獨獨被這枚小小的繡花針難住。在她看來,把針當作暗器都比用來刺繡好使。
但尹千何既然提出這個,她就不好拒絕,不然豈不是臨陣退縮?為了保護自己的驕傲,她只得硬著頭皮上。結果就是不出所料地令她沮喪。
尹千何之所以要求比刺繡,原因就是她自己極不擅長。本想著古代女子怎麼著都應該有幾招真本事,卻偏偏踫上個比自己還差勁兒的。她,居然技高一籌!
看著埋頭自省的範清朣,尹千何又盤算起後招。刺繡不行,那就再換。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輸給範清朣一回。
人家比賽都是擠破頭去贏,而她卻為怎麼輸想破了頭,不得不說這也是悲劇的一種。
她竭力地尋自己的短,看哪些可能是範清朣擅長的。武藝不列入考慮,她可不想自己再去找打。
想了半天,終于又想到一個——書法。
範青浦的書畫是頗受尹千儀贊賞的,範清朣與他既然是兄妹,那也可能會寫會畫。就算達不到範青浦的水準,但僅論毛筆運用的純熟程度,總該比她這個用硬筆長大的人強吧。
應該吧?
「範姑娘,我們再來一局,這次比書法。」
親眼見證了範清朣歪歪扭扭的字後,尹千何承認尹千儀是公正的。她練習了兩三個月的毛筆字真的比範清朣的要好那麼一丁點兒。也許,她還是有天分的。這倒是增加了她繼續習字練字的信心。
可是,連這都贏了,她還能拿什麼輸給範清朣?
苦笑,搖頭……
「範姑娘,前兩次都是用的我的提議,我佔了些便宜,這次還是你來決定吧。」
「我來決定?」
「嗯,隨便什麼都可以,你盡管提出來就是,除了比武。」
尹千何已經無計可施了,只好選擇听天由命。
範清朣沉吟許久,又觀察了四周,而後說道︰「那就這個吧。」
她手指著的竟然是掛著的禮服上的手工布花,這是要向尹千何挑戰立體裁剪嗎?
「你確定要試這個?」尹千何驚問。
「對,就這個。你不敢?」
天吶,這是赤∼luo∼luo的鄙視吧,讓她尹千何這個設計師的尊嚴放哪兒?難道她連立體裁剪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人都贏不過?
「好,我接受。」這是她頭一次如此認真決絕地回應範清朣。
說罷即高挽長袖,干勁滿滿地摩拳擦掌起來。手工布藝她可不能輸,也輸不起,否則她怎麼在京城立足?
範清朣也自信地拿起剪刀。她們要做的是薔薇,限時半個時辰。
這種簡單的活兒對于尹千何來說可謂是信手拈來,是隨便做做就能做出來的東西。但是她也不敢掉以輕心,萬一步了「龜兔賽跑」的後塵,丟人可就丟大發了。因而,她還是謹慎地按照以前學習的方法全力以赴。
有時,全力以赴卻未必會贏。
尹千何癱軟地坐在凳子上,臉頰隨著嘴角抽動著。呵呵,沒想到,她最終竟跌倒在此!
王裁縫和向天青一致判了範清朣贏。
若要問為什麼,那就是因為範清朣可以用最少的針線做出栩栩如生的布花,是又快又好的那種。其技藝之高超,連王向二人都甘拜下風。
贏者欣慰,輸者沮喪,終于變成了正常的比賽。
看著心灰意冷的尹千何,範清朣竟來安慰道:「阿袖,我也勝之不武。因為從前,為了讓喜歡薔薇但又病重的祖母在冬季能賞到一叢薔薇,我就用布來做了很多,做著做著就做好了。雖然最後祖母還是沒能看到。」
範清朣難得跟尹千何一口氣講這麼多話,讓尹千何覺得不好好回話都不好意思。原來範清朣還是個孝順的孩子。輸了就輸了吧,輸了一身輕。
「我沒事,這點兒小挫折還承受得起。你沒什麼不武的,這可是我的看家本領,被你勝過,我也很不甘心。」
「那我們可以繼續,直到……」
「別別別。」尹千何忙打斷範清朣的話,「這樣就夠了。我還好的,你完全不用顧及我的感受,好好享受勝利的果實。正好快吃午飯了,你可以回去吃頓好的慶祝慶祝。」
範清朣朝窗外看了看,可不是灼日當空了。
「都這時候了,我今日功課還沒做。那我就回去了,你保重。」
「好,慢走,路上小心。」
尹千何用衣袖揩了揩冷汗,心中縱然不甘,也不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