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何眼里閃過一種奇怪的光。
「其實,水比食物更重要,听說一個人在沒水的狀況下會比沒食物死得更快。既然這樣,我們只要能找到點兒水就能多活幾天。」
秦重不解,「可周圍沒有綠洲,天又不下雨,哪里來的水?」
「有的。」
尹千何從皮靴中取出範清朣送給她的匕首,然後撩起袖子露出手腕,「血。血液中不僅有水,還有很多別的營養物質,既能當水喝,又能當食物吃。」
她說著就拔出了匕首。
秦重被她此舉嚇得臉色大變,忙按住她的手阻止道:「尹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不要亂來。」
「與其兩個人一起死,倒不如死一個救一個。你的命比我的值錢,應該救你。而且失點兒血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只要不割到深處的動脈就成。」
「誰的命不值錢?你還有父親和妹妹,你要為他們想想。以你此時的狀況,再割腕能堅持幾時?」
秦重完全被尹千何的驚人舉動觸動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失了往常的平靜。
她究竟是怎樣的人啊,竟會想出這種辦法?一個人在危急關頭,難道不該先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嗎?而且,他們也不過是最普通的朋友關系,他值得她這麼做嗎?
「可是,不割腕又能捱多久?」尹千何有些激動地反問道。
秦重望著她寫滿痛苦的臉凝思片刻,終于說道:「如果非要這樣,那也該由我來,反正我在這世上也沒什麼牽掛。」
他說罷便要從尹千何手中奪過匕首,卻被尹千何掙月兌了。她帶著匕首使勁兒逃得老遠,以免再被他阻攔。
「秦二爺,你不懂。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如今還了也是應該。說不定我死後還能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那才是我的目的。」
語畢即舉起手臂找平常顯而易見的青筋,那些就是靜脈了。
她干咽了一口。按理說,割下去不會立即死的。那是不是就要慢慢因失血過多而死?如果收集點血就包扎起來應該還好吧?
看著光可鑒人的刀身,她又感覺自己對回到原來世界的渴望已經不那麼強烈。回不回得去還說不定?又要先丟一條命。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就自己做個主,早點了結絕望的痛苦。
「秦二爺,假如有機會回到京城,麻煩你回去告訴千儀,讓她不要太傷心,就當我是在一年前就死了。讓她好好開店,好好活著。」話音微弱得似將死之人。
說到此處,她開始哽咽起來。在這個世界,她還是有牽掛的人的,也有掛懷她的人,不算白來這一遭。
「尹姑娘,不行。」秦重蹣跚著奮力朝她走來。
但,霎時間,手起刀落,那滲出的殷紅蓋過遍地金黃,成了此刻最絢麗奪目的顏色……
嘴里一股甜腥味兒伴著黏黏糊糊的感覺,尹千何不知在何時何地蘇醒過來。
是什麼東西?她小心地舌忝了舌忝嘴唇,有種熟悉的腥味,是血。
哦,她才割過腕,然後就昏了過去,這是她最近第二次失去意識了。可為什麼嘴里也有血?
沉重的眼皮試了幾次才終于睜開,好想看到小文或者尹千儀,無論哪邊都行,只要回到人群里就好。
然而,眼前唯有一片藍天,以及,一片黃沙。
該死,還在那個鬼地方!
整個身體被什麼東西裹得緊緊的,好像感覺沒那麼冷了。低頭看時,卻是秦重的大氅。
啊!她從沙地上驚坐起來。秦重人呢?
左右尋望,原來人就側身躺在她旁邊,背靠著她。
秦重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臉深埋在胸口,像個未出生的嬰兒般蜷縮著。沒穿大氅的他,在這樣的天氣里看起來是那麼的單薄,說起來他也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的身板兒。
看到這副情形,尹千何驀地心疼起他來,忙拿下大氅蓋回他身上。蓋的時候不小心觸踫到他的手,好冰!
「不會吧!」
秦重手上的冰冷瞬時傳到她心里,她隨之打了個冷顫,一顆心就像沉入了冰湖。
她害怕地爬到他身前,試探著將手指伸到他的鼻下,默念著「千萬要有,千萬要有啊」。
半晌,才有細若游絲的鼻息從鼻中呼出。此時,尹千何只覺那微微的溫熱比嚴冬里的陽光更令人溫暖和欣慰。
但是,太微弱了!
怎麼會這樣?在她昏厥之前,他看起來明明還好的啊。她是昏了有多久,在這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手足無措地攤坐在沙地上,花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靜下心就感到手腕上的傷口在痛。但傷口已經包扎過了,包扎用的布條像是秦重衣服上的,看來是他給她處理的傷。
這可怎麼辦呢?又沒人經過,自己又沒力氣背著秦重走,那還是只能停在原地等死了。
想到這里,尹千何簡直要崩潰發狂了。
她抓起身邊的水壺準備朝遠處扔去,「老天爺,我們做錯什麼了?你為什麼不肯給我們條活路?」
咦,不對,水壺里有少許液體在晃動。
在驚喜與疑惑交加之中,她慌手慌腳地打開了壺塞,剛開就有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壺里不是水,又是血!
誰的血?她的?
天吶!她喝了自己的血!
不對啊,她以前受傷吮傷口時,覺得自己的血是臭的,不甜。可這會兒她口中除了腥還有淡淡的甜味,倒不像是她的血。
那是……
她猛地醒悟。在檢查過秦重的手腕後,終于明白。
秦重的左腕也包扎過,而他嘴上並沒有血跡。那壺里的血應該是他的了,她嘴里的血也是他的。
「秦二爺,你醒醒,醒醒。你不能就這麼死了,秦重,快醒醒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都說了我也許能重生的呀。」
尹千何發瘋似地大喊著,眼里的淚水決堤涌出。但無論她怎麼搖晃秦重僵冷的身體,他都不給予任何回應。
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可周圍除了沙子就還是沙子。沙子能干嘛?
沙子,對,沙子,白天沙子可以取暖的吧,那可以用沙子當被子。
她用手捧起一小堆黃沙鋪在秦重身上,一捧一捧將他頭部以下都埋起來,跟殺人凶手埋死人一樣急切恐慌。
快點兒,快點兒……
黃沙很快就在秦重身上堆起一個小沙堆,暫時就不怕他被凍死了。
埋好的秦重後,尹千何拍拍手站起身,要趕緊去求救才行,快去找人。這時候做什麼都是在跟閻王搶時間,不能慢,不能慢。
「有人嗎?救命……」
淒涼嘶啞的聲音仿佛還在沙漠上空回蕩,秦重孤獨地在大漠中縮成一個小點兒。
「秦二爺,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