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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望去青山疊翠,連綿起伏,眼前是一條細流,與河底碎石相踫發出清脆聲響。
他站在這里已經好幾個時辰,如松柏挺直,眼眸如海般深邃,平靜下面不知掩藏著怎樣的滔天駭浪。
‘疏影’倚靠在枝葉繁茂的楊樹下淡淡地看著他,渾身遮掩不住的憂愁,遼源關失守終歸是他的痛。
她緩步走到他身後正要開口,只見一身背竹簍的老漢氣喘吁吁地從山上跑下來,看見他們趕忙問道︰「東丹大軍真在此地駐扎?遼源關丟了?」
‘疏影’點點頭,眼楮不由看向路敬淳,一抹痛意從他俊挺的面容上劃過。
「老伯是要回遼源關嗎?听說此時城門緊閉,任誰也進不去。」
老漢本就焦急不已的臉上慘白一片,抖著唇哭嚎︰「我家老婆子還有孫兒莫不是遭了毒手罷][].[].[]?要不是後上山的同我說我還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麼說丟就丟了?」說完就急急跑走了。
路敬淳面如冬日寒冰陰冷,藏在玄色描銀紋寬袖下的大掌攥緊,青筋暴起,這等仇怨他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這個男人恨小姐入骨,就算將來生了纏綿情意,可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還能走得下去嗎?她尚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突然在耳畔響起的聲音激得她抬頭,四目相對,陣陣壓迫感向她襲來,難以招架。
「我的去向只有幾個親信知道,他們都是錚錚漢子與我同生共死多年,我能有今日也虧得他們相助。而你……」
‘疏影’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坦然無愧,讓他在其中看不出半點異樣︰「你還在懷疑我?」
路敬淳越過她︰「你最好藏嚴實別讓我發現一點破綻,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你我就此別過,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這幽綠山野間,風光無限好,而她卻被隔絕在外,無奈一笑,方才虧得她沒做過才能那般迎視他帶著考量與威懾的雙眼。罷了,她還是早些回稟了小姐才好。
山路崎嶇蜿蜒,兩旁是一地蔥郁繁花,她的衣擺擦過發出刷刷聲響,前後不見人,一道清脆鳥鳴都听著滲人。來時也未多想,誰知會這般狼狽的被人趕走,她得回去好好與小姐訴苦才行,這路敬淳未免太過沒氣度。這一走便是走了兩個時辰才到了山下,她打小跟在小姐身邊雖是個丫頭可也沒受過半點苦楚,此時雙腿發軟,額上汗水打濕了發,兩眼發黑,直到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影才松了口氣。
白書手執搖扇翩然而立,在一片蒼翠中更顯風華絕然,望著她笑得溫和儒雅︰「阿蟬,這一番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罷?」
她眉頭攢起,抹去額上汗水︰「你怎麼會在這里?這世間大好兒郎無數,小姐怎麼偏生對這個人念念不忘?這點苦算什麼,只是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白書唇角上揚虛虛環著她走到馬車旁將她扶上去,遙遙往山路方向看了一眼輕笑一聲才上車。坐榻上鋪了白色軟墊柔軟舒服,阿蟬大大咧咧地趴在上面做起美夢來。他撫著她柔軟的發,看著這張和阿姐一樣的臉莫名煩躁,他伸手想要撕去那張假人皮,卻在踫到時頓住。
阿蟬一驚睜開眼既而又松口氣,低笑道︰「這日子過得久了,連人都變了,總是有點風吹草動整個人就跟著緊繃。」
白書懶懶地歪著身子坐著,垂著眉眼問︰「過膩了嗎?這種日子。」
阿蟬搖頭,坐起身來雙手環臂︰「不曾。你不懂,跟著小姐看過了風雲變幻,連心都跟著變大了,當真有趣的緊。」
白書臉色不郁,口氣生硬︰「我不想你再跟著她,這次回去我會重新安排人。」
阿蟬不贊同地驚叫︰「她可是你的親姐姐,你在犯什麼糊涂?無論她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白書你不會明白,在我的眼里她不只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希望,我心里一切想而做不到的事情,她都辦到了。敬仰一個人,不是只有你們男子能做的。」
白書不願意因為這事與她爭吵,琢磨著等見了阿姐就由不得她了。
阿蟬與他也是一同長大的,他想什麼,她已經知曉了個大概沉了臉,惡聲道︰「你要是敢使什麼歪道,往後你就別來找我。」
白書心里氣急不已又無可奈何,一路兩人再無多說一句話,阿蟬樂得清靜睡了一路,就是顛簸不已也未擾了她的好夢。他向來敵不過她的倔強,只能看著她的睡顏嘆氣。
戰事剛了,所經之處除了兵卒鮮少見到平民百姓,縱有那麼一兩個也是行色匆匆,像有什麼東西追趕一般。
路敬淳派人跟蹤,他們只得到東籬閣在最近處的落腳點,過了許久才敢放松。
此役大勝,巫敘自上而下歡欣不已,消息傳到宮廷聖心大悅,在朝臣面前直道軍師勞苦功高要重重賞賜,大皇子奇然初上戰場與軍師配合甚好亦當賞賜。
辰然原本帶笑的臉倏地陰沉下來,好一個奇然!下朝後,他氣沖沖地去了皇貴妃寢宮,坐在外間生悶氣。
皇貴妃正在拾掇花草,見兒子滿臉不快,騰開手走到他身邊坐了,端莊華貴的面容盈滿笑意︰「一大早的誰惹你不快了?」
辰然依舊氣鼓鼓不言語,皇貴妃待宮女奉茶退下繼續說道︰「听聞軍師打了勝仗,皇上很高興,你向來與軍師交好,怎麼反倒愁眉苦臉?」
他這才不滿道︰「就因為一個清寧公主,反倒讓奇然鑽了空子。兒子與軍師可謂是生死之交,何時不是同進同出,如今被外人搶了先,如何讓我暢快得起來?」
皇貴妃皺了皺眉,縴縴細指捏著繡了紅梅的錦帕掩唇輕笑︰「可瞧瞧你這樣子,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一樣?雖說往後你得多仰仗他,卻也要懂分寸。你也知道你父皇最不喜歡你們這些做皇子的和寵臣親近,他身子骨可還硬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