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軍馬經過曾經是東丹國的重鎮時,意外地得到了當地百姓的熱情款待。
疏影看著車窗外的一切,回頭和路敬淳說︰「看著你拼死守護的國家百姓居然用這種態度來迎接另一個王朝的軍隊是不是覺得很寒心?」
路敬淳搖搖頭,臉上洋溢著淡淡地笑︰「那倒不會,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至于那些人他們想什麼與我無關。這種事最尋常不過,一個王朝的興衰就這麼體現出來。看來奇然很得人心,這天下大勢都向著他走。倒不得讓我慶幸,我抽身快,在萬民的怒罵中,任誰也撐不下去。」
疏影笑了笑︰「可惜人們都看不透,倒不是說顧著自己不為大義是好事,我只是為那些亡國時的衷心大將惋惜,他們最後都得了那樣悲慘的下場,可是不撐著別人只會罵他們是賊人。這世上多不公平,只有丟了命死守著一個終要被別人`.``吞並的國家這才是英雄?我敬重他們,卻……許是我的仇恨之心讓我將這個眾所周知的東西給抹殺了。罷了,我的胡言亂語,你且不听罷。」
路敬淳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里,柔聲道︰「你說了這麼多,倒讓我覺得愧疚了,我該是意外之下的叛逃者。他們都以為我死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終于得以松口氣,不必再為別人而生活,能為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出點力。失去的和得到的,誰又知道什麼呢?別人的眼楮都被蒙蔽了,只看得到他們所認為的一切,而背後真正的事實是什麼,沒有人去關心。」
疏影突然覺得他們也許就是天生一對,他的茫然感和她的無所是從,都將他們從原本的世界里分離出去了,讓他們在異于常人的環境里感受著別人所給與的一切惡言中傷。
「所有人都說我目中無人,說我不過一個小女圭女圭,口氣太過狂妄,有什麼資格耀武揚威,甚至上折子參奏我我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和皇帝之間不過是買賣關系,我從不是巫敘的臣子,他又有何權利指示我?我也不過是想借他們的手,為我的親人報仇而已。沒有人能拿捏的住我。路敬淳,如果將來我要是做了什麼錯事,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為了在你身邊,我真的會做太多錯事。我以前太怕了,我總怕我們的牽扯很快就中斷了,我不能忍受。」
路敬淳尚不知她能做出什麼讓他討厭的事情,可是既然是為了他那便有所原諒,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她會那麼狠心,狠心的讓他心疼又難過。
「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們身邊的,沒有人能傷害到我們。」
他們不知道的是一段風雨正在向他們襲來,將他們全部打了個措手不及,而這一切的真想竟然會是……
巫敘的軍隊來勢洶洶,更讓東丹沒想到的是這次來的居然會是公子影,讓很多人痛恨的一個人。宇文辰更是恨得抓狂,他最寶貝的兒子就死在這個賤人手里,還有他的兩個女兒,會背離他而去也有她的緣故在里面。
以至于皇帝听聞他要去應戰時,登時睜大眼,有幾分憂心道︰「這怕是不妥,若是能勝還好,若是敗……蘭秀怕是會傷心,公子影不是人,他凶狠毒辣,還是小心為上。」
宇文辰有些低迷道︰「還有什麼好計較的?橫豎一條命而已,城破時還不知道能活多久。能努力爭取點好日子就好了,誰知道能不能逆轉。」
皇帝已經人形消瘦,整個人都像失去了生氣,他的眼窩深陷,雙眼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氣度,變得渾濁不堪,曾經他的一個很有志向的帝王,一心想扭轉這種局面,可是最後他變成了什麼,一個亡國之君,他真的不敢相信,他們還能有什麼機會。
「罷了,隨你就是。」如今之局也只有將死馬當活馬醫治了,他的國,從一方大國變成了一個彈丸之地,四周都被巫敘所侵佔,何處都有眼楮,他又該去哪里呢?
宇文辰只想為自己的兒子討個公道,還有什麼比失去了性命更可怕?女兒們不管怎樣卻是活著的,可是他唯一的兒子死的太過可憐,讓他無法釋懷。
而讓路敬淳和疏影沒想到的是,他們會直接和老仇人對上,真是緣分。
即將面臨的消亡無疑會激發將士們的最後一波雄心壯志,可是一次誘降無疑是一種上不得台面卻又很有用的辦法。擊潰將士們最後一道防線,將他們心里的那點懼怕放大,更何況巫敘對他們這些人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並沒有因為他們是敵國之人而對他們斬盡殺絕。相反對他們很是禮遇,這些條件不說誘人是假的。眼前那些將士,有的甚至還帶著傷就被拉來了,他們對戰爭怎麼會不懼怕?他們在外面待了這麼多年,家人還在等他們回去,他們要死了,朝廷肯定不會幫他們安置他們的家人,他們死了無所謂,他們的家人卻又何錯?為什麼他們活該丟掉這條命,去為一個心里沒有他們的朝廷效忠,心里開始動搖不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是因為再心里已經想了很多年,終于在這一刻承受不住崩塌了。
他們在等待一個人的挑頭,可是久久沒有人敢,因為丞相大人坐鎮讓他們沒有辦法動作。只是這樣並不能擋住他們對和平的渴望,他們只是想回家了,他們想清楚了,只要他們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到巫敘就能活下來了吧?他們的親人此時都生活在巫敘的境內,他們太想了,太想回去了。
而真當逃離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他們的頭都在里面,干笑著說︰「誰願意當這個小破官?銀錢都不發,老子餓的肚子都扁了。亡國的小官有什麼鳥用?一並跑了得了。」
等宇文辰發覺的時候,已經跑了很多人,只剩些膽小和無人收留的老兵還在,他們不是不想跑,而是不知道跑了又能怎麼活下去。他們沒有親人,這條命就算留著又能如何?在這里能吃飯,吃到死就是好的了。
宇文辰在夜深人靜時想自己的這一輩子,他出生寒門,如果不是他的原配妻子不嫌棄他窮苦願意嫁他,並拿出體己的錢來讓他讀書,他不會有今天。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他都尊敬他的原配妻子,這種感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他不確定自己對她是不是愛,只是知道她幾乎每一天晚上都會出現在他的夢里,溫和的告訴他不要擔心,不要害怕,自己想做什麼一直往前走就好。相比第二個夫人卻要霸道很多,卻更得他的心思,只是他不敢投入更多的情,他太怕自己的原配妻子太過寒心。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謹小慎微著。
而這夜,他睡的太晚,以至于夢里那個溫和的女人卻看起來太過陰婺了,讓他有些心驚。
她雙眼寒冷,臉上是隱忍的怒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的蘭德做錯了什麼事,你為什麼不救他?我的蘭青,為何變成了那個樣子?你真是忘恩負義,讓人覺得寒心。你早已經變心了,所以才能看著她把我毒死。你真該死,你的報應就要來了,我真是快活。」
宇文辰真不敢相信,這個人會是她,她肯定不會變成這樣。這只是個噩夢而已,一定是這樣。
他醒的極其艱難,額頭上滿是大汗,雙眼先是無神,戴身邊的近侍進來後才回過神來。
「丞相大人怎麼了?」
「無礙,不過是做了個噩夢。巫敘那邊可有什麼不妥?」
「一切無恙。」
「那就好。」
這一夜注定人心不安,沒有人能知道明天將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會不會就此覆沒?他的身邊並沒有能與之抗衡的力量,這一次他不過是最後一博,他的皇帝夢已經沒了結果。
他有點惋惜,可又能如何?待到視察時才發現所剩的不過是注定落敗的兵。
開戰時,公子影身穿盔甲,一身颯爽之氣,只听她在高處嘲諷他︰「宇文辰,這些可憐的年老之人你也好意思帶出來?我巫敘可是憐惜人的性命,不願意踫這些將死之人,倒不如就此作罷,降了吧?」
宇文辰卻是冷笑一聲︰「爾等逆賊,當初皇上免了你們的死,你們卻這麼狼心狗肺為別的國家效命。」
疏影更是大笑不止︰「也不知是誰又派人來殺我們,你這位丞相可真是裝的深。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今兒就是你的死期。其他的人只要投降,我絕不會傷你們半分。」
那些抱了死的心的人突然動搖了,可是他們不敢動,疏影早就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宇文辰。
她派手下的得力大將與宇文辰的人纏斗,也許是受影響,東丹的大將都敗下陣來。宇文辰大罵沒用的廢物,使得他們全都冷了臉色。
疏影卻覺得有趣︰「你不過是恨我拿了你兒子的人頭,當初他是怎麼求我放過他的?說你家最不缺銀子,比東丹國庫還富有,我要多少就能拿出多少,不知道這次國難你有沒有給你手底下受苦拼命的將士吃好點?打仗可是力氣活,別餓肚子,這仗打不贏的。其實你們有什麼好怕的?怕他對你們不好?這有何難?我幫你們殺了他不就好了?」
沒人敢相信他的話,因為他的位置與丞相中間的位置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真不信她能有什麼辦法,在這麼遠的距離將人給殺死。
疏影知道他們不信,自己拿起弓箭,將箭上弦,看著那個移動的人大笑不已。
沒有人相信他會射中,可是,奇跡就在他們的不可置信中出現,只見那位丞相大人本來在躲閃中被射中倒地,這位巫敘的公子影到底是何方神聖?
沒有人能明白,卻懼怕于他,可也和了他們的心思,他們本就不想打,也沒那個力氣打。
明擺著的敗局,還有什麼強撐的必要?他們還是在太平的日子里求活路吧,與這個並不愛惜他們生命的王超來說。真不值得他們投入太多。
疏影看著那邊陷一團亂,突然笑道︰「還是你的箭術好,就這麼痛快的讓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我到時候一定要端平他的老窩。」
其實生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可是仇恨卻是一輩子的,就算最恨的那個人就這麼死了,對于他們來說都不會有多大的疏解。
他們一路向東丹京城逼近,突然她問他,你會難過嗎?你的舊時好友要將你置于死地,不管他有沒有做,他曾經動過這個念頭。
路敬淳閑閑一笑︰「並沒有,因為在距離產生的那刻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我們只是單純的君臣,所以他想什麼與我無關,而我並不是他想殺就能殺的,我會給以反擊。」
疏影淡淡道︰「雖說不情願,但我還是覺得那個宇文蘭秀可憐,你去見見她吧。不管怎樣,她都是個無辜的人,受到那樣生不如死的對待。與你來說,只當相識一場。」
路敬淳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帶著一頭霧水進了對他來說並不算陌生的宮廷,里面一片寂寥,連花草都失去了生氣,下屬說在青雲宮發現了東丹皇帝和那個女子。
東丹皇帝願意投降,而那個女子顯然有了身孕,只是……
直到路敬淳進去的時候才看到宇文蘭秀,那個漂亮溫婉的女人被人捆住了手腳,瘦的失去了本來的樣子,小月復隆起,像個失去知覺的人。她怎麼能受到這樣的對待?連路敬淳都覺得看不過去,她是這個世上最可憐的人。
東丹皇帝跪坐在床邊,蘭秀望著里面,因為得了公子影的命令沒人敢動他,可是……
她微微動了動,許是太累了,轉過頭看見那雙自己惦念了許久的眸子,終于露出一絲笑,沙啞著聲音說︰「你來了,我終于盼到了。對不起,我這麼的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