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只有三天的行程就可以到達格勒城,可是受到大雨的阻隔,格勒長宇他們只好在半路逗留。
直到晚上,大雨才停,客棧的屋檐上,還掛著不甘離去的雨珠,這種鄉間村落,雨後的晚上格外清爽,而且能听到青蛙在池里歡叫。但這些卻並不能讓格勒長宇開心起來,他從離開醫館開始就一直眉頭緊鎖,為他無法預知的未來。
客棧老板是個爽快人,見今日雨天,滯留了許多客人,客房全部爆滿,生意格外紅火,為回報大家,他晚上便在大堂請來客吃酒,並安排店里的伙計們整了一出節目,甚是熱鬧,很多客人都吃酒去了。
格勒長宇不喜熱鬧,但在屋內實在待不住,心中又有些郁悶難舒,于是一個人出來走走,他躍上客棧屋頂,拿出早已多年未吹的長笛,先是吹了兩個音,略顯生疏,他停下來,思量了一番,看到雨後破雲層而出的月亮,才重新調整了手勢,悠揚的音樂才伴著月光緩緩淌出來。
起初,音樂平緩,喜悅,突然間音樂變換,矛盾,沖突,音樂變得激動而強烈,隨後,又變得平緩,但平緩中確帶有婉轉,幽怨,還有些無奈。
此曲名曰《古月》,講述曾經有一位君主,他天生愛好詩詞歌賦,迷戀琴棋書畫,心不在朝,在他年紀尚輕時,整日吟詩作對或是彈琴奏樂,他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他必須要繼承王位,他必須要放棄他所愛而繼承家族的江山。他必須放棄他的自由,去接受命運給他安排的這一切。他迷茫,無奈,也抱怨和訴說,可是卻沒有人懂,在深宮里,有一天,惟獨對著月亮述說他的心事。便作了此曲《古月》。
無奈、彷徨的君主,就好像是格勒長宇一個交心的朋友一樣,通過這月亮,將心事轉訴給格勒長宇。
而今晚同賞此月的,還有一人,她尋妹妹至此,被格勒長宇的音律所吸引,順著音樂而來。她就躲在離客棧不遠的樹後,細細听,此曲似乎也將她心里深藏的話通通道了出來。
「是誰?」長宇警覺,見樹影婆娑見,有紫衣飄飛。
音樂戛然而止,右翼受驚,轉身一躍,匆忙離開。
格勒長宇只見紫色身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隱入林中,輕功甚是了得。
他好奇不已,追了去,對方身手敏捷,很快隱沒在林間,格勒長宇跟上她很是吃力,可一會對方又似乎返回,在林中穿梭。
「是人是鬼?」格勒長宇只記得是一件紫衣,但卻沒看清對方。據說山林間,多有一些冤魂野鬼。
右翼匆忙間,將妹妹送的耳墜丟了,本已走遠的她,不得不返回來尋找。沒想到遇到格勒長宇。她被格勒長宇的話氣到,道︰「你才是鬼呢。」右翼停下來,站在離格勒長宇的不遠處。
格勒長宇見一妙曼身子著一身紫衣來到他面前,她帶著面罩,看不清容貌,但聲音細膩動人。
「姑娘,在下無意冒犯。只是姑娘身手實在快如風一般,在下迷了眼。」
右翼透過面罩,認出了格勒長宇以及他手中掛著月牙玉佩的笛子,她道︰「你是剛剛吹笛子的公子?」
「正是,剛是姑娘在樹旁听我吹笛?在下是否驚嚇到姑娘?」
「哦,沒有。剛小女在趕路中被公子的笛聲所吸引,小女子便躲一旁偷听,還怕冒犯公子。」她聲音細膩,溫柔,字字都讓人酥掉。
「姑娘也鐘愛此曲《古月》?」
「原來此曲名曰《古月》,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此曲何意?」
「此曲講述故時有一位君主,為繼承王位,他必須放棄他的自由,去接受命運給他安排的這一切。一****對著古月道出了他在此期間的萬分心情。」
「原來如此,怪不得,此曲調中的無奈與彷徨像極了此刻的心情。也許有些人,她一出生,命運早已被安排好,她沒有選擇,也無法選擇。有時候,很多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如果,命運偏偏選中了你,那唯有盡你所能去做好每件事情,保護好你愛的人。」
格勒長宇沒想到听聲音似乎溫柔孱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義,她仿佛洞察了他心里所想的事。他不情願回到那個牢籠般的格勒城,他更不願意將和哥哥長瑾爭奪王位。但是,他就是那個被命運選擇的人,他沒有選擇。
「看我都胡說些什麼。」右翼自言了一番,回過神來才想起她要做的事,問道︰「公子來的路上可否看到一只有格桑雕花的耳墜?」
「哦,天太黑,剛未留意。」
「公子,公子。」突然遠處傳來部下尋找格勒長宇的聲音。
右翼見人來,便要離開,道︰「謝過公子譜曲,小女將趕路,且就此作別。」右翼匆忙轉身離開。
「姑娘如何稱呼?」
右翼回眸一笑,風將面罩吹起,右翼姣好的側臉,印在了格勒長宇的心里。
「姑娘我們何時再見?我定會找到耳墜歸還于你。」格勒長宇大聲喊著,但那個紫色的身影已經走遠。
紫衣,格勒長宇心想,且就叫她紫衣。
第二日,格勒長宇借身體不適,賴在客棧住上三天,三天里,他夜夜吹笛,卻沒能再見到紫衣。他還差人沿著客棧往樹林搜尋,終于找到了紫衣所說的「格桑雕花的耳墜」,他小心的將它包好。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是格勒長宇覺得紫衣就仿佛是一位相交多年的摯友,如知音。她懂他心里的迷茫,無奈和彷徨。他甚至覺得,除了她,沒有人再懂。
天放晴了,客棧內的客商陸陸續續地離開。
客棧突然間變空了,熱情的老板也變得惆悵起來,仿佛他的孤單又一次猛烈地襲來。他總是不耐煩地叫喚那幾個沒什麼事情做而在一旁閑聊的伙計,把台子、桌子、椅子、樓梯和門通通擦了一遍一遍。
入夜,客棧老板踱在門口,看大概沒什麼人會來住店了,便吩咐伙計收拾收拾,把大門關上。生意慘淡時,那老板似乎覺得多一盞燈都是費錢的,他讓伙計將大堂的息數熄滅,黑漆漆的,只剩下客房里的燈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