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逃命而歸的士兵,將那一戰清清楚楚地向格勒長宇匯報,其慘烈令人痛心。
他才知道左翼在一夜之間經歷了什麼。他本應該給她世間最美好的生活,可偏偏卻讓她遭遇了世間最悲慘的夜黑。
他早該知道那些幻族人不會就此罷手,他早該知道事情不會這麼順利,他早就知道不該放她一個人去,他早該知道不能讓她離開他片刻
當格勒長宇再派人去尋東盈華時,早已蹤跡全無。他這才明白,原來全是叔父格勒康泰的算計。
他早該想到,格勒康泰絕不會將潛伏在格勒城的幻族人放回斯捷城,讓他們有機會將消息傳回城里,讓幻族人有所防範,從而打草驚蛇。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向來是格勒康泰的做事風格。
格勒長宇明明答應了左翼,絕不為難墨辰一行人,放他們走,了卻左翼的跪哺之恩,從此她與斯捷城一刀兩斷。
可叔父卻善做主張,瞞著他行事,通盤計劃,格勒康泰竟然未告知他只字片語,格勒城眾將死傷無數,血流成河,而那幻族人也終難逃月兌噩運,這才讓左翼誤會,對他持劍相向。
該死!
格勒長宇的拳頭重重地打來案台上,案台裂成了兩半。愛與恨,從心里的角落翻騰起來,仇怨之火仿佛從裂縫中油然而生,順著格勒長宇的拳頭上彎曲的骨骼傳遍全身。
格勒康泰的野心,漸漸明了。他已全然不把格勒長宇放在眼里。
格勒長宇對他的尊敬和愛戴,日益減少,叔佷二人的矛盾與日俱增。
如果一切都是始于陰謀,那何談親情和關愛?
那過往的溫情不過是逢場作戲,一個人在演,一個人信以為真。
格勒長宇寫下格勒康泰的名字,看了良久,又揉成團,丟進了垃圾簍子里。
隨後,他寫下了「斯捷城」。只要左翼一天沒有醒來,他將讓斯捷城永無寧日。
最後,他寫下「東盈華」,並在他的名字外畫了一個圈。
書房里寂靜無聲,能听到格勒長宇復仇的心跳。
格勒長宇封鎖了所有消息,對外宣稱左翼染了重疾,醫官上下無人能治,人心惶惶。
她是否還能活下去?格勒長宇內心空虛,他寄希望于破魂術,可他毫無把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麻醉自己。她睡得那麼深沉,她長長的睫毛將眼楮緊緊「縫合」,不透一點光,不提示一點希望。
左翼,你醒過來好麼?
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的,你為什麼能這麼殘忍地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孤苦伶仃。
格勒長宇整夜整夜的伏在她的床邊,守著她睡著,那樣,她會來他的夢里
曼娜站在窗外,看著屋內的燈火亮著。
這是自她結婚以後的第五天,曼娜的沾著鮮血的嫁衣,晾曬在風中才剛剛干透。
她的夫君,從第一天起,未曾踏足她的房間。她的夫君,夜夜陪在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身邊。她就像一縷空氣,遭遇了你格勒長宇生命里的所有的視而不見。
若是論悲傷,長宇,我又何嘗比你少呢?身上的傷口,差一點點抵達心髒,可曼娜卻想,為什麼不再深一點點,那樣,格勒長宇如此深情懷念的人會不會就是她呢?
曼娜輕敲了下門。
格勒長宇將她迎入,他沒有說一句話。
曼娜看到,他仿佛幾夜間蒼老了許多,面色無光,眼楮無神,仿佛他的七魂六魄都統統隨著左翼而去。
曼娜道︰「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
「不,我不需要。」
「你已經幾天沒有休息了。」曼娜仿佛看到他的悲傷就要從他疲憊的眼楮里掉出來。
「我說了不需要。」他呵斥著,又走到左翼的床邊,將紗幔挽起。
「今日,我會嘗試用破魂術召喚左翼的魂魄。」
格勒長宇的眼楮閃亮了一下,道︰「太好了,左翼你可以活過來的。」
「但我需要離開,我施法的時候,除了月兒,其他人都不可以在。」
格勒長宇看了一眼曼娜,將信半疑,回望了一眼左翼,道︰「你答應過我的,你一定有辦法救活她。」
「是,我答應你的,我會盡我所能做到。」曼娜可以不救她的,因為只有她不在了,曼娜才能有機會重新贏得他的心。可是,她卻辦不到,她狠不下心來,她不忍心看著他為左翼傷心赴死。
曼娜畫了一個圈,在圈內再畫小圓圈,直線,曲線,變成一個看不明白是什麼的形狀的圖騰。
月兒幫襯著在四周點上蓮花燈,撒上些靈粉,那之前,她在給格勒康泰演示的時候,並沒有用過靈粉。
曼娜把孟氏給她,讓她離開孟燁的那筆銀子,在黑市上買了一塊黃水晶,祖爺爺曾經和她說過,黃水晶石的力量遠勝于紫水晶。
左翼被守護石的力量包圍著。
曼娜盤腿坐在圖騰中的藤墊上,默念。
世間萬物皆是統一平衡,她知道,這場法事之後,左翼重獲新生之時,她也終將會離去,一命換一命,算是公平的。如果,這是唯一讓格勒長宇懷念她的方式,她願意這樣活在他的心里。因為她知道,在這場三個人的愛情里,她早就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這些時日,她所做的努力不過是想重新贏得她和格勒長宇的過去,可是,就在格勒長宇拿起靈犀之劍的那一刻,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麼,都再無法贏回,上半場,她已經輸掉了全部。
唯一,她只是想讓格勒長宇知道,她對他的愛從未改變,她對他的愛,也如他一般深情。
她觀音指將黃水晶置于手中,隨著心法默念,她身上的靈力,匯聚于掌心,黃水晶懸浮而起,自內心發出光亮,曼娜仿佛從肉里翻出一粒黃色的水晶點在眉心。
「靈火。」只見那蓮花燈,火苗「」燃氣,將附著在上邊的靈粉吞噬,整個房間里,更加亮堂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