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墨林攔住了李茹雪的去路,眼見著李青兒帶著李宛萍出了庭院。
院子里,除了她和墨衣墨林,只余李成峰,李茹雪,一眾下人,以及死活賴著不肯走,要留著看熱鬧的李宛如和沈氏。
昀凰起身,推開扶著她的墨衣,拭去嘴邊的鮮血,面上猶如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冷的嚇人,剛剛那一巴掌,憑著她的武功,若要躲開,簡直是輕而易舉,可她卻沒有閃躲,坐在那里,硬生生的受了下來。
只因,她佔著昀凰的身子;只因,他是昀凰的親生父親。
這一巴掌,算是她代替昀凰盡這最後的一份孝道,此後——他不仁,那她就不義,不再留絲毫情面。
昀凰盯著李成峰,凌厲的眼眸似刀鋒一般,緩緩道︰「好,這一巴掌打得可真好!李侍郎,你害死了昀凰,這一巴掌,把你們的父女情分全部都打沒了」。
李成峰先是不解,繼而怒道︰「你在說什麼渾話?」,莫不是被他那一巴掌給打傻了?
昀凰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六年前,昀凰還年幼,身體本就不適,听聞君家被判滿門抄斬後,偷偷跑到君府去找她的無痕哥哥,後來被禁衛統領發現,給提了回來,被李成峰生生打了三十大板後罰跪祠堂,她幼小的心靈遭受巨大的創傷,再加上身上的傷勢嚴重,沒有及時得到醫治,脆弱的生命,就此終了。後來,她入了昀凰的身體,憑著強大的精神力撐著活了下來,也是在外祖父請的神醫的盡心調養下,養了幾個月才得以康復。
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子而死。
她說這話可一點都不假,當年,真正的昀凰,就是被眼前的人——她的親生父親給害死的。
只是這些,她卻是沒有必要告訴他的。
昀凰沒有理會李成峰噴火的眼神,她轉身,施施然行至飯桌旁邊,素手伸出,端起飯桌上的罐煨山雞絲燕窩羹,對著李茹雪的臉盡數潑了出去。
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昀凰又端起了珍珠魚丸朝著李茹雪的臉蛋扣了上去,動作飛快。
接著便是清蒸時鮮,釀冬菇盒,荷葉雞,五香鱖魚……
她武藝本就高強,手速自然了得,只听得——「嘩啦—— 當」——「嘩啦—— 當」的聲音。
轉眼間,已經往李茹雪臉上扣了五六盆菜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的連風吹葉落的聲音都能听得見!空氣中只余滴滴答答,李茹雪身上的湯水滴落入地的聲音!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的盯著她們。
墨林先是一驚,隨即大喜,她威風凜凜,霸氣凜然的主子終于回來啦,再也不要過那種憋屈的日子了——
李茹雪像是嚇傻了,竟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她滿身的污穢,油膩膩湯水順著她的頭發往下滴落著,臉上粘著青菜葉子,綠油油的,襯的她面色不斷的發青發紫。
那模樣,要多丑陋有多丑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一塊香菇在她頭發上順著湯水游啊游,「啪唧」一聲,滾落下來,掉在地上。
在這詭異的寂靜中。
昀凰慢條斯理的彈了彈衣服,看著李茹雪,語氣中滿是贊賞︰「你先前說自己只是一個庶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左相,能夠知曉自己只是一個低賤的人,這一點很不錯,難為你為人卑鄙,悟性倒是很高!」。
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侍奉老夫人,滿口的仁義孝道,那就一輩子待在老夫人身邊,不要嫁人好了,待老夫人百年之後,你就隨她一同入土為安吧,方顯得你是一個恭敬孝順的好孫女,自己說的話,可要說到做到!不然這臉,可打的啪啪響」。
李成峰氣炸了︰「李——昀——凰,你找死——」。
說著便撲身上前,作勢要狠揍昀凰,被她側過身,輕巧躲過,李成峰撲了個空,沒有收得住力道,再加上地面上都是湯湯菜菜的,他一腳踩在了一片青菜葉子上,一個踉蹌,「撲通」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地,來一個狗吃屎。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時時間,竟沒有人去扶李成峰。
沈氏和李宛如看著昀凰的目光就跟看著一個瘋子一樣,呆在那里。
沈氏震驚不已的看著昀凰,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很多念頭,什麼單純無知,什麼任性幼稚,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在演戲,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彪悍的無與倫比!
她想到那失敗的刺殺,不由打了個激靈,原本以為是她身邊有高人相護,卻沒想到,她本身就是高手!說不定這一切她都已然知曉,一念明白到這里,沈氏心沉了沉,開始惶恐——一定要除去昀凰!留著她,只會是個禍害!
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啊——」。
卻是李茹雪,她只覺一股溫熱的湯水撲面而來,眼前就是一黑,接著各式各樣的菜品一個接著一個的砸了過來,全都落在她的臉上,她一個閨中女子,何時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一時時間,嚇傻在那里。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不由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只覺得滿臉都是污漬,有些細小的食物就著湯水,順著她領口的空隙鑽進內衣里了,她拽著自己的衣服驚慌失措,此時,除了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昀凰皺眉,真是聒噪,隨手點了她的啞穴,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隨即指尖發力,朝著李成峰凌空一點。
李成峰只覺得有一股力量強拖著他站了起來,他大吃一驚,即便不懂武功,也知道,就這樣憑空發力,要能做到這一點,絕非易事。
昀凰她竟然會武功,武功竟然如此高強——
她是什麼時候學的武功?在江南的這幾年嗎?
為何他竟一無所知。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昀凰,正好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心里驀然一驚,打了個寒顫,只覺得後背一陣冰涼。
縱使他打滾官場這麼多年,也不由得被她凌厲的眼神給震懾到了。
這眼神,這氣場——唯有在那人身上體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