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夜涼如水。
華清宮內,采蓮將窗戶關上,收拾好了床鋪,一扭頭,見蕭貴妃梳洗完畢之後穿著素淡的衣裙,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發呆,清淡的蘭花香裊裊,從帷幔後漫溢出來,彌漫在她周圍,白煙飄渺,裊娜如絮,她的背影朦朧,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采蓮一愣,開口喚道︰「娘娘該就寢了」。
「皇上今日還不來嗎?」。
輕輕的聲音傳來,采蓮心一緊,連忙垂頭,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話,剛剛小文子傳來消息,皇上先去長信宮看了六皇子,隨後去了晚晴苑……今夜在養心殿就寢」,她說完,就匍匐在地上,等著蕭貴妃的怒火。
等了半天,上方沒有任何動靜,采蓮小心翼翼地微微抬頭,見梳妝台旁的燭火搖曳,火苗歡快地跳躍著,舞動著,在夜里發出滋滋的聲響。
~這晚晴苑里住的可是新晉的美人,往常但凡听到皇上寵幸他人,蕭貴妃都會大發脾氣,輕則砸東西,重則對他們又打又罵,今日怎麼有些不同……娘娘平日里不是最喜穿那些鮮艷明亮的衣裳嗎?今日卻素雅了起來,難道是因著白日發生的事情,轉了性子……正胡思亂想著,卻听見蕭貴妃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聲音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疲憊,「罷了,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是,娘娘」。
采蓮心道,皇上已經多日未來華清宮,期間還寵幸了兩位貴人,娘娘她怕是心灰意冷了,她心里嘆息,嘴上卻不敢多言,躬身垂首,正要退出房間,又听得貴妃無力的聲音傳來,「本宮心里悶得慌,想靜靜,你也去歇著吧,不用侍夜了,喚采菊過來給本宮守著」。
往常皆是采菊替貴妃娘娘守夜,今日,采菊姑娘身子不適,便去休息了,換成她來,采蓮在內心又是一嘆,如此,采菊姐姐又要受累了,她應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一揮手,將殿外伺候的侍女也一並帶了出來,吩咐道︰「娘娘今日心情不佳,你們遠遠的伺候著,能听見她的傳喚便好,莫要靠近了弄出什麼聲響吵到娘娘,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住你們」。
屋內,自采蓮出去後,靜的可怕。
蕭貴妃對著銅鏡左右照照,將耳朵上的金花孔雀紋霞帔墜子取下,換上了清新淡雅的蘭花蕾形耳墜,其身行至床邊,又頓住了腳步,抬首,頭望著窗外,見月華如水,樹影搖曳,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轉身,重新回到梳妝台前,縴長的手指在一堆金步搖上劃過,最後選了一個白玉簪子插上,又站在香爐前,任那清淡的蘭花香味燻染在身上,過了許久,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行至雕花床邊,手指在床頭的牡丹雕花上一按,然後向右旋轉了三下,只听得咯吱咯吱的聲響,她掀開床板,里面漆黑一片,竟是空的,蕭貴妃抓起燭台,跳進黑洞中。
里面,竟是一條密道,因著在地底下,里面陰冷潮濕,不時有陰風吹過,蕭貴妃打了一個冷顫,想著里面的那人,她心如熱火,便也察覺不到冷了。
沿著密道一直走,繞了兩個彎,便來到一間密室門口,里面布局簡單,只有一個書櫃,上面倒是放滿了不同種類的書籍,上面積滿了灰塵,像是很久不曾動過,旁邊的書桌上擺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照亮著這一方天地,在密室的最里面,用屏風隔開,隱約瞧見里面是洗漱的地方。
蕭貴妃目光落在床上的身影時,柔和了下來,
她上前,將燭台放在一旁,柔聲道︰「彥渝哥哥,彥渝哥哥……」
她喚了兩聲,見床上之人沒有動靜,伸手將他身體扳了過來。
右邊密室的牆壁上,坑坑窪窪,有些細小的洞口,在這光線陰暗的地方,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在蕭貴妃進來之時,洞口處赫然出現了一雙漂亮的眼楮,那雙眼楮在看到蕭貴妃時,閃過一絲憤怒,隨即化成了一絲戲謔。
哼,老女人,囚禁男人長達六年之久!
當真是大變態,死變態,臭變態!
瞧她那一臉的風騷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竟然還敢欺負他的神仙妹妹,真是活膩了!
漂亮雙眼的主人目光從床上的男子身上滑過,眸光帶笑,老女人,你就慢慢享受本公子給你送的大禮吧,等你日後發現之後,可不要後悔哦。
床上那人被迫著轉過身,一張絕色的面容露了出來,他一頭烏發束著白色略發灰的絲帶,幾根碎發垂下,大概是因著長年不見陽光的原因,他面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似淡墨畫上的眉毛下,烏木般的黑色瞳目如星辰一般,薄薄的嘴唇緊抿,他掙扎著起身,目光淡淡,落在蕭貴妃身上,雖然身形狼狽,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飄逸出塵的氣質,仿佛落寞的天人一般。
他身形偏瘦,雙腳處血跡斑斑,似是受過重傷,在床的一角掛著手腕大的粗鐵鏈子,一看就是被囚禁了多年。
猶是見了這張面孔多少年,蕭貴妃仍然被驚艷到了,她伸出縴細的手,撫模上男子的臉,眼眸中露出痴痴的眸光,念道︰「彥渝哥哥,我來看你了,你怎麼又瘦了,可是采菊那丫鬟沒有照顧好你?」
白衣男子眼中閃過濃郁的恨意,隨即想起了那人的吩咐,他心神一凜,很快的將這股恨意隱藏下去,變成一片淡漠。
他扭過頭,躲開了她的撫模,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也不看蕭貴妃的臉,他怕自己看一眼,仇恨的情緒就壓抑不住彌漫開來,到時候壞了事情可就不好了,他必須要隱忍。
蕭貴妃見他扭過頭,丹鳳眼里閃過一絲怒意,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語氣盡量放得柔和,道︰「彥渝哥哥,你可要聞聞敏兒身上的味道,是你最喜歡的幽蘭香,幽植眾寧知,芬芳只暗持。自無君子佩,未是國香衰。白露沾長早,春風每到遲,不如當路草,芬馥欲何為,彥渝哥哥,你當真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