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雨動了動耳朵,听見屋里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里頭夾雜著幾個不曾听過的男人聲音,她急忙跑進屋里,後門沒關,她一路跑到堂屋去。
來到堂屋,她瞧見四個陌生的男人,一個將胡氏推倒,另一個一手揮開觀兒,還有一個扯著易如儀的臂膀,要抓走她,而另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看似書生的年輕男子卻縮在角落里,默默看著這一切。
蘭雨情急之下,上前咬住抓著易如儀的那個男人的腳。
那男人被她咬痛了,發怒地一腳踹開她,「哪來的死狗,竟敢咬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瞧見那男人滿臉凶神惡煞朝她走過來,蘭雨心知自己打不過他,拔腿往外跑,要去找易平瀾回來救他佷女。
她昨天听他和他大哥提過,今天要去村長家談事情,出了門,她一路飛陝朝村長家跑去。
村長家位于村子中間,是一棟兩進的宅子,此時堂屋里聚集了二、三十幾位村子里的茶農,正商量著要不要聯合定價的事,有人贊成,也有人反對。
反對者認為,自家茶葉的品質比其他人來得好,能賣得更好的價錢,不想同大伙賣一樣的錢,就在兩邊為這事相持不下時,突然瞅見有條皺巴巴的狗大聲吠叫著,從外頭一路闖了進來。
有人認出那狗,「噫,這不是易家養的狗嗎,怎麼跑來了?」
易平瀾瞅見自家狗兒激動地跑到他腳邊,咬著他的褲腳往外拖,有些訝異,接著想起上回觀兒被擄走時它也這般,連忙問道︰「皮妞,怎麼了?」
蘭雨朝他狂吠,「汪汪汪汪……」有人要抓走如儀,你快回去救她。
雖沒听懂狗兒的吠叫聲,易平瀾卻知應是出了事,起身朝兄長和村長說了聲,「怕是家里發生了什麼事,我先回去瞧瞧。」
說完,他跟著狗兒快步往家里走,在半途便遇見那幾個抓著易如儀要往村外去的男人。
易如儀哭叫著掙扎著,瞥見二叔過來,她哭著求救,「二叔救我!」
「你們是何人,為何抓著我佷女?」易平瀾上前攔住那三個男人。常年習武的他身量挺拔,沉下臉時,多年征戰沙場浸染出來的煞氣,瞬間釋放出來,讓那幾個男人有些畏懼。
為首的一個禿頭男人,為了不讓自個兒顯得氣弱,刻意揚高嗓音回道︰「易平湖欠了咱們銀子,沒錢還債,所以咱們才抓了她來抵償一部分的債。」
「是他欠你們銀子,關我佷女何事,給我放人,想要銀子就去找易平湖要!」
易平瀾怒喝,出手朝那拽著易如儀的男人手臂劈去一掌,迫得那男人痛得松開了手,易平瀾扣住佷女的手腕,將她帶往身後。
另外兩個男人見人被他奪了回去,一時氣不過朝他打來,易平瀾一個側身避開,接著抬腿踹向朝他打來的男人,再出一拳揮向另一個人,他那一拳一腳重得讓兩人抱著肚子慘叫,痛得扭曲了整張臉。
三人見打不過他,不敢再上前,撂下狠話,「你給咱們走著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易平湖欠咱們銀子不還,咱們饒不了他。」
「有本事你們就找他要去,為難一個小泵娘算什麼好漢,還不給我滾!」易平瀾冷著臉喝道。
三人被他的氣勢鎮住,沒敢再多說,灰溜溜地走了。
待他們走後,易平瀾回頭詢問佷女,「有沒有受傷?」
被適才發生的事嚇到,易如儀眼眶含淚,抿著嘴輕輕搖首。
見她沒事,只是受了驚嚇,易平瀾帶她返回易家,踏進堂屋,瞧見母親抱著觀兒坐在椅子上,听易平湖說道——
「……我這也是沒辦法,咱們家給的那點錢哪里夠我在城里的花銷,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向人借銀子,哪里曉得他們簡直吃人,原本我只借了二十兩銀子,竟利滾利滾成八十兩銀子。」家里一年能賺得的銀子,頂了天也才一、二十兩,他也知道家里是拿不出這些錢來給他還債,可他被打了次,嚇到了,只得領著他們往家里來。
啪地一聲,易平瀾重重一巴掌打向他,怒斥——
「你既然有能耐去借錢,就得有能耐還錢,還不了錢,還帶人回來抓自個兒的佷女償債,你簡直比畜生還不如!」他養的狗都還知道要找他回來救人,他這個做叔叔的卻親手把自個兒的佷女賣了。
易平湖被打得整個人摔倒在地,俊秀的臉龐登時高高腫起,磕破的嘴邊沾著血,胡氏見狀,趕緊扶起小兒子,斥罵二兒子。
「老二,你這是做什麼?他可是你弟弟,你怎麼能下手這麼重?」雖說三個兒子都是她所生,但老大憨厚木訥,老二性子從小就有些冷,跟她不親,老三最會說話討她歡心,久而久之,她難免偏疼老三。
「他連自個兒的佷女都敢出賣,我沒打死他已是手下留情,若非娘年紀大了,說不得他連你都賣。」易平瀾冷冷瞥母親一眼,說了重話。這就是她從小邊出來的兒子,把他給縱得沒心沒肺,闖了禍就想把親人推出去當替死鬼。
易平湖將嘴里的血吐了出來,憤怒地向看兄長,「二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沒良心的事來。」
「你若有良心,如儀又怎會被人抓走?若我沒有趕回來,如儀這輩子豈不是就毀在你手里!」易平瀾冷聲道。
易平湖被兄長那冷厲的眼神瞪得心頭發毛,一時找不出話來狡辯,「我、我、我……」
胡氏連忙出聲替麼兒緩頰,「老二,你別再為難老三了;老三,你快告訴你二哥,說你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二兒子那般橫眉冷目的模樣,連她這個娘見了都有些害怕,不敢替小兒子多說什麼,朝小兒子使了個眼神,讓他趕緊認錯。
易平湖挨了打,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頂撞他,出聲道︰「二哥,我是被人給騙了,我沒想要害如儀。」
易平瀾哪會輕易相信他所說的話,警告他,「你欠下的債自個兒去還,別想再把主意打到家里人身上。」
「好了、好了,都是自個兒兄弟,老二你別再罵老三了。」胡氏心疼麼兒,將他帶回房里去。
易平瀾眸里掠過一抹陰鷙,在他先前的夢境里,並沒有發生這事,也許是因為他推拒了鎮北侯舉薦他出任威武將軍的緣故,這事才發生。
倘若如夢境里那般,他被賜封為威武將軍,那麼他會在一、兩月前回鄉省親,也會順從母親的意思,迎娶胡青婉為妻,當時他得了不少賞賜,把賞銀都交給母親,因此母親便有錢能給易平湖,他自然不會欠下那些債,如儀自然也不會被抓走抵債。
看來從他婉拒鎮北侯的舉薦開始,很多事都已悄然在改變,不再如夢境中那般。
不久,趙氏從茶園回來,得知小叔子竟帶人回來要抓走自個兒的女兒去抵債,氣得跑到小叔子房里咒罵他——
「你這白眼狼,我和你大哥這些年來拚命掙銀子供你讀書,沒想到你竟是個黑心肝,連自個兒的佷女都想賣,你還是不是人哪……」
胡氏知道這事小兒子理虧,把媳婦拉出來,好言好語地哄著。
易平江回來知道這事後,也惱怒不已,但他素來孝順母親,在母親安撫下,也沒再提這事。
易平湖在外頭欠了債,暫時沒敢再回城里去,遂在家里住了下來。
趙氏因為女兒的事對他沒好臉色,倒是在得知這回又是家里那條皺巴巴的狗跑去找二叔子,及時救回女兒的事後,對狗兒好了許多,常主動拿些吃食喂它,還替狗兒打掃狗窩。
只不過蘭雨之後夜里都睡在易平瀾房里,怕她再叼他的衣裳來睡,易平瀾找來了件鮮少穿的衣裳,鋪墊在地上給她睡。
睡了幾晚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出自于狗的本能,她忍不住想更加親近他、靠近他,這晚半夜,她大著膽子偷偷爬上床榻,小心翼翼鑽進暖和的被褥里,蜷著身子睡在他身邊。
闐暗的房里,沉睡中的易平瀾倏地睜開眼,銳利的眼神盯住窩在他身邊的那坨東西,抬手將那只膽敢爬上主人床榻的狗兒揪了出來。
她無辜地睜著圓黑的眼楮看著他。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肥,半夜偷爬上我的床!」他沒好氣地將狗兒將扔下床榻,「再不給我安分點,就回你的狗窩去。」
「嗚嗚。」她委屈地低鳴兩聲,乖順地趴在地上。
深夜里,一人一狗的眼神在黑暗里對上,易平瀾莫名有些心軟,但他可沒跟狗兒同榻而眠的習慣,閉上眼不再理會狗兒。
她趴在他的衣裳上望著他,剛才他的被窩里好溫暖好溫暖,讓她想變回人的又更強烈幾分,倘若她是人的話,他就不會把她攆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