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白天陽光高照,晚上月華灑地,天地給照的一片光明透亮。再加上太守府的守衛比上回去森嚴豈止百倍,不得不確定,上回太守那是有意放水,否則哪這麼容易就讓人混了起來,甚至冒充蓮兒的身份也早已被人識破,只是沒有說穿罷了。這次想把那兩件事做到,只怕沒這麼容易。在太守府周圍觀察了一個白天,又隱于暗處守了一夜,發現實在是很難下手,若是貿然出手,只怕一擊不成,反倒打草驚蛇,讓太守有了防備,以後再想行事,更是難上加難。
次日清晨,一夜未睡的金璜打著呵欠,在青石板路面上稀里糊涂地走著,突然听到街邊有厲聲喝斥的聲音,反正青天白日的也干不了什麼,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湊個熱鬧。她默默蹭到牆根底下,剛把耳朵貼過去,便又听見瓦壇子砸在地上發出的清脆一聲
「你個敗家W@死婆娘,把這花打碎了,賣了你也賠不起。」
「整日價忙前忙後,到現在一文錢也沒收回來,你跟著起什麼勁?什麼名品牡丹,他還不是借個由頭干些沒王法的事,仔細你有一日也給搭進去,判你個充軍流放!」
那男人分明是被抓住了痛腳,怒道︰「嘿,你還越說越來勁了。」接著兩人扭打進來,金璜偷偷扒在牆頭往里看,咦,院里全是些花兒,都是參加牡丹花會的麼?可惜已有幾盆碎在地上,富麗堂皇的花朵落在泥中,還被砸了幾腳,連金璜這種人都心中覺得可惜。
不知道方才那中年婦人說的他是誰,沒王法的事又是什麼事。正在好奇,听著有人喊︰「張貴,張貴。」那男子便急急出門,臨走還扔下一句︰「回來再收拾你。」剩下那婦人一邊咒罵一邊將地上碎成一灘的泥土殘花收拾起來。
金璜眼珠一轉,跳下牆頭,從百寶囊中拿出幾樣東西,在臉上涂涂抹抹,正听得那婦人走出門將殘花破瓦扔出門,她忙捏著嗓子道︰「哎喲,這不是張家大嫂子嘛?喲,這些花怎麼了,昨兒不還開得精神著麼?」那婦人看著金璜,上下打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問道︰「你是?」金璜嘆道︰「張大嫂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前些日子,我家男人跟張貴,一起往那府里送花的,你不記得了?」那婦人想了半天,仍不明所以,見金璜一副好像很熟絡的樣子,又不好再說不認識,只得訕訕點點頭。
「前兒我見你家的花比我家的還強些,今兒這是怎麼了?」見金璜的眼光停留在那一籮的土渣殘花上,張家媳婦嘆道︰「一早上,太守又命人來催送白牡丹。上回那白牡丹的錢還沒給,這會子送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錢討回來。我家爺們說,太守要就得給,依我說,隨便給盆白的算了。他偏要將我們辛辛苦苦養了許久的夜白牡丹給送去,說太守指名就要上回的那盤。哎……依我說啊,那些官老爺也就能看出個赤橙黃綠來,哪還能分出什麼個清楚……」那婦人絮叨個沒完,金璜笑道︰「哎,這也是張大哥為人忠厚老實。」
「什麼忠厚老實,竟是個白痴,想我這輩子真是……」還沒說完,就听張貴一疊聲的叫這婦人,仿佛是催她去送花。
「你怎麼不去?」听說張貴不去,讓她一人去,這婦人滿臉不高興。金璜听著,忙笑道︰「張大哥自然是有事的,來,我給嫂子搭把手。」張貴以為金璜是婦人舊識,也沒多心,順口就說︰「哎,那敢情好。」又轉頭對婦人說︰「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怎麼就懶成這樣。」那婦人剛想再發作,金璜忙攔著︰「哎,嫂子快走吧,興許大人一高興,不僅把錢付了,還額外打賞呢。」說罷,非常積極地將花盆一樣一樣的放在大車上,那婦人見張貴順口就搭了金璜的腔,更堅信是自己不記人,當下也無懷疑。
趕著大車從偏院後門進去,又換成小車,那婦人交驗過牌子之後,看門的說︰「別擱上回那地方了,大人說,放到暢宜軒去。」那婦人笑道︰「想來是太太想賞花了。」看門的揮手︰「別這麼多話,快把花搬進去是正經。」兩人進去之後,金璜笑道︰「每每都是我家男人來送花,總不讓我來,看來這暢宜軒是太守夫人居所?我得跟我家那口子說說,我也得跟嫂子似的多長長見識,省得出門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那婦人拖著車,冷哼道︰「我道怎麼這次非叫我一個人來,原來是要送到太守家女人們住的地方。我看他再跟我置氣,沒我他還怎麼做這生意。」
到了地方,將花一盆盆擱好,金璜無意間抬頭,看見太守與一人在暢宜軒里說著話,看表情很是嚴肅,不知道是在說什麼。仔細看那人的身形背影很是眼熟,猛然想起,這廝不是半道上冒出來的杜書彥麼。
頓時金璜心中非常不滿,憑什麼我就得打扮成這樣子,賣體力混進來,他倒是穿得人五人六的,還給這人當成客人好茶好水伺候著。
感覺到背後灼熱的目光,杜書彥回頭看了一眼,正與金璜眼光相對,太守見他眼神投向窗外,也向金璜這里望。金璜忙低頭繼續搬花,杜書彥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傾國姿容別,本生富貴家。臨軒一賞後,輕薄千萬花。」太守笑道︰「不愧是當日金殿之上的欽點狀元,杜翰林果然是文采風流啊。」杜書彥擺手謙道︰「哪里哪里,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太守大人也愛牡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