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門殺手 天河盟(六)

作者 ︰ 蘭花疏影

「公子,大清早的曹公公來說,官家傳您進宮下棋,」雲墨遞上漱口的青鹽,提醒道。

杜書彥伸了個懶腰︰「這不剛散朝嗎?等老爺回來了再去不遲。」

「公子您還說呢,大人走時看您沒起,還發脾氣來著,說叫您少去那些地方,」碧桃一邊服侍他穿衣,一邊笑道。

「待明年新夫人進了門,公子便不去了,」瑞枝也跟著笑起來。

「行了行了,」雲墨忙揮手趕她們出去,順便關上了門,「公子,你說中秋宮里這麼多規矩,官家還有閑下棋?」

「官家自然有官家的意思,不可隨意猜測,」杜書彥淨了面,坐下來,「對了,潘家樓的帖子可回了。」

「一早便打發人去回了,那邊上好的雅間給您留著呢。」

杜書彥點點頭,踱至外間桌前坐下,捧起茶來漱了漱口︰「可有人回話?」

門外候著的人應了,推門進來,垂手立在桌前,稟道︰「今日官家在朝上大大褒獎了西軍諸將,高德興升了副樞密使,加封鄴國侯。」

「官家態度如何?」

「是劉公公宣的,官家並未多說什麼。」

「那個人的身份查到了嗎?」。

「蕭遠,羽林孤兒出身,歷任永興軍路某部校尉、河北路某部校尉至馬軍都統,現任武定砦副指揮使。」

「河北軍?那他和陝西道的高德興能有什麼過節?」杜書彥不禁困惑道,接過書信隨手翻了幾下,點頭示意那人退下,一邊命雲墨端來紫米粥匆匆喝了兩口,便備馬進宮。

水晶簾在秋日清朗的風中微微晃動,隔著一汪碧水,水榭中的身著赭紅常服的男子凝視著下至中局的棋盤,悠閑的玩弄著掌心中的幾枚墨玉,似乎並不著急落子。

「愛卿今日有心事,」皇帝斜瞥了對面的臣子一眼,垂眼笑道,「這盤棋下得凝重笨拙,不像你往日風骨,可是那件事沒有進展。」

「官家這頂勢威嚴,臣手下著實困頓,」杜書彥將玉子擱下,不由得嘆道。

皇帝看他心有雜思的模樣,索性將棋子扔回罐中,朝遠處靜候著的太監曹德讓一招手,不時,便有宮女奉了桂花玉脂糕、蜜橘酥酪等點心並幾樣時鮮瓜果上來,將棋盤收了,退到水榭外伺候著。

「你報上來的文書朕看過了,秦鳳路是要多安插些人手。至于兵部的事情你到底不熟,就交給馮瑞慈辦吧。」

「臣遵旨。」

「听說你最近和一個西北軍的校官走得很近?」皇上拾了一只橘子緩緩剝著,隨口問道。

杜書彥心頭盤算,不知是何人所見,忙起身回稟道︰「實是偶遇,臣听說此人遠赴京城,忍不住夸耀京中勝景,帶他逛了幾處熱鬧,還望官家恕臣輕狂之罪。」

皇帝擺手一笑︰「才見杜卿端方幾日,又顯出原形來,坐下吧,此處並無外人,不用這般禮數周全的,沒得招朕煩心。」

杜書彥又陪著吃了些點心,閑談近日京中幾樁妙事,順便提到在梅園偶遇高德興一事,只是將蕭遠一節略去不提。

「他倒是風雅得緊,朕在西北路時怎麼沒看出來,」皇上興致頗好的取笑道。

今上潛邸之時,曾在西北沿邊任過監軍,這是南朝開國百年從未有過的。當年都說是先皇不喜今上雄壯尚武之風,所以讓其遠離京師,等將來其兄即位,做個太平將軍罷了,到如今,自然說成是先皇韜光養晦,著意培養儲君,待來日一掃前朝歲幣之恥。

「高帥曾在西北路供職?臣如何未曾听聞。」

「他早年曾任一路轉運提點,不過一兩年吧,」皇帝頓了頓,「仿佛無甚大戰,杜卿不知亦不怪。」

皇上此言如月透霧靄,杜書彥心中仿佛明朗了些許。

提到這段往事,似乎勾起了皇上許多愉快的回憶,說了幾樁當朝將帥無傷大雅的笑話,直到曹德讓來稟報太後請官家過去敘話,恭請皇上更衣方罷。

杜書彥叩送皇上離開後,便要隨小太監出宮,又有皇上的貼身太監匆忙趕來,傳口諭道,官家今日大悅,特賜桂花酒兩壺,又賜杜書彥晚間宮宴御前奉酒。杜書彥忙叩謝天恩,匆忙回家更換官服,準備赴宴。

金桂稠酒的濃香還在衣袂間纏綿不去,端坐官家身旁的姐姐那珠簾遮不去的幸福笑容仿佛尤在眼前,杜書彥坐在書案前,給自己點了一碗茶湯,流雲般的浮沫在茶色上聚成一句宮詞,又緩緩消散。他知道官家賜他奉酒的深意,可讓他近近的與貴為貴妃娘娘的姐姐見上一面,更讓人知道當今對杜家聖眷濃厚,催促著他往炫目卻危險的深淵一步一步走去,如臨弱水,唯待覆頂。

不知杜大人把獨子送到最不受寵的皇子身旁侍讀時,是否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官家將親臨金明池觀看水軍演習,京城萬人空巷,此時圍牆外嘈雜的車馬已過盡,唯留幾聲秋蟲的悲鳴。知道杜老尚書已隨駕侍奉,杜書彥索性衣服也不換,攬一件半舊金碧絲絨袍披著,借著蕉葉間幾縷日光,一件一件的翻閱著書案上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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