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要是杜病鬼也在這兒就好了。」
「人家是斯文人,跟我們兩個粗人說不到一塊兒,況且,有酒沒女人他是斷不肯來的。」蕭燕然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臉色無恙,但眼神里已有些迷離。
「嘿嘿,」孟雲平把坨紅的臉湊過來,「就憑剛才那兩位姑娘,我保證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是,不過是反方向,那兩個他可招惹不起,」蕭燕然見孟雲平笑得詭異,忙補充到,「我也招惹不起。」
「我可是差點就開口叫弟妹了。」
一聲,孟雲平直接被踹到了地上。蕭燕然迅速在腦海里比較了下若是他叫出來,他們兩誰會死得比較快。
「劉老頭這會兒肯定在府里跳著腳的鄙視你,你信不信?」孟雲平爬起來,換了個話題。
「這我信,我去見過他了,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我覺得奇怪的是,雲平,」蕭燕然順手拍開第五壇酒,「田老將軍是怎麼死的?」
孟雲平猛然按住了蕭燕然的手,提過酒壇倒了滿滿兩大碗︰「這里不是地方吧,燕然。」
蕭燕然一怔,難得老實的點了點頭,爬起來去開窗,「靠,好熱。」
「你小子想醉死是吧,喝成這樣還吹風!」孟雲平一把把他揪住摁回椅子上,「不喝完別想溜。」
隔壁。蕭青兒和金璜豎著耳朵听了半天。
「沒聲音了。」
「估計喝醉了吧。」
蕭青兒打了個呵欠︰「冷死了,我得睡了。」
「原來沒有宵夜吃麼?」金璜說著也鑽進了被子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听到隔壁有人敲著壇子大聲唱大江東去。
蕭青兒翻了個身,喃喃道︰「你剛才就該說不認識他……」
天蒙蒙亮,金璜就被肚子的咕嚕聲吵醒了,模下樓來找點吃的,卻見蕭燕然已在那里就著腌地蘿吃蕎麥面了。
「你這廝,早上不頭疼麼?那個孟啥啥呢?」
蕭燕然披著寬松的長棉袍子,長發用青絲帶隨意的束著,嘴角挑著笑︰「他昨晚非要回關上,也不知道凍死在半路了沒有。」
「哦,小二,再煮碗面。那麼,蕭將軍,我們今天干點什麼?」
「隨便逛逛,反正聖旨走得慢。」
蕭燕然說隨便逛逛,還真就是「隨便」逛。一會兒和路邊賣菜的大嬸討論下地皮菜的老女敕,一會兒問問蕎麥的收成,順便打听下精煤的價錢,連礦里的八卦也能听上半天。
「喂,這條巷子來第三次了!」金璜打著呵欠嚷到,「你是不是真的是路痴啊!」
「小石村只有這麼大。」
「你這個逛法,都夠逛到雁門關再逛回來了!索性我們去關上瞧瞧。」
蕭燕然搖搖頭︰「聖旨不到,我也不能去關上。」
「金璜,這糖干爐不錯。」蕭青兒在前面揮著手喊到。
「我要!」
忽然,一道寒意爬上了金璜的脊背,「誰?」
「什麼?」蕭燕然左右看看,卻不見可疑的人,倒是看見劉青田正路過離他不遠的地方。
「劉老將軍。」
劉青田卻當是沒看見他似的,徑直往前走去,漸漸遠了,但是風依舊吹來那邊憤怒的低吼︰「從來沒見過帶著女眷上邊關的!軍紀敗壞啊!!!」
蕭燕然望著遠方挑了挑眉。
逛到晌午,忽見傳令兵急匆匆奔來,遠遠就拜倒道︰「請蕭將軍到城門接旨。」
城門前已黑壓壓的跪了一片,從城門衛兵,到偏將劉青田,單等他來。宣讀聖旨的是一個中年發福的文官,慢條斯理的,說話偏又不清楚。蕭燕然費力听了半天,方弄明白,此人名叫方德庸,乃是新上任的小石村守備。
回到邊靖樓,接了大印,劉青田這才滿臉不情願的拜了主將,吩咐人去收拾屋子,卻見那青年將軍用布裹了帥印,大步往門外走去。
「蕭將軍,你這是干嘛?」
「去關上,不然待在這里做什麼?」蕭燕然淺笑道,眸子里凜然的光。回頭低聲吩咐寧安平,「還照從前一樣住右玉營上,不用特別收拾了。」
「那個守備到底是跑來干嘛的?」坐在馬車上,蕭青兒好奇的問。
蕭燕然干脆的回答道︰「節制我的,免得我想不通開城投敵了。」
「燕然,」蕭青兒歪著頭看了看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實在想問的話,問安平也可以,他是個碎嘴。」
「公子!」寧安平探進頭來,委屈的瞪了蕭燕然一眼,又回頭趕馬了。
「好吧,不知道小雪她們有什麼收獲,我在小石村留了記號,她們知到雁門關來找我們,」金璜坐馬車坐得煩了,伸了個懶腰,「我說你,不用換身衣服麼?好歹要像主將的樣子。」
寧安平忽然有些悲憤的外面答道︰「到了會叫他換的!」
「諾,」蕭燕然指了指安平的位置,「不過軍營里帶女眷有所不便,你們……」
「孟雲平已經安排好了!就當是廚娘!」外面繼續吼到。
「安平,你這是怎麼了?」
馬車快至右玉營,孟雲平親自帶了人馬來迎,蕭燕然便喚過踏雪,和他並騎進了大營。早有人將廣武城里那口箱子送來,蕭燕然見了,頗不情願的嘆了口氣︰「其實這些也沒多大用處,何必呢。」卻被寧安平冷著臉拖進了營帳。
新任廚娘甲金璜和廚娘乙蕭青兒跟著兵士們在空地上溜達了許久,順便熟悉了地形和哨兵巡邏路線,忽听得大帳那邊一陣騷動,便不甘人後的擠了過去。
「金麟長槍芙蓉貌,出陣猶聞蘭陵曲,」金璜自言自語道。
「什麼?」
「從別人那听來的。」
用來形容眼前這個人也姑且合適,擦得 亮的鱗甲外金獅獸頭束著天青色團花袍子,發卻不綰,在腦後用亮銀箍束了,張揚的散在風里,襯出高挑的鼻梁和丹青勾畫般的眉眼間,再無人能及的清冽狂傲。只是薄唇淺笑,似有了些沙場秋風蕭瑟,
「這個人是蕭燕然麼?或者說,這個人才是蕭燕然?」
「喂,那兩個廚娘,在那看什麼看,還不回伙房幫忙。」
金璜眼中寒光一閃,卻被蕭青兒拽住了,耳語道︰「還有七成的款沒收到呢。」金璜才壓住火,轉身間瞥見孟雲平,那人目不轉楮的看著蕭燕然,眼神格外的復雜。
「喂,安平,那個孟雲平和蕭燕然到底什麼關系啊?」憋著一肚子火、想著七成尾款好不容易刷完了鍋子的廚娘甲這會兒縮在寧安平帳里。雖然活累點兒,但是有孟偏將關照,行動倒還算自由。
寧安平看了眼燈火明亮的營帳,嘆道︰「公子又要說我碎嘴了。」
「那是大公子還在的時候了,公子和孟將軍都在銀州,隨安西侯抵御西夏。那時候兩人年紀相仿,斗過一陣,沒想到最後成了摯友。有一次中了西夏人的埋伏,一隊人馬都戰死了,是孟將軍為公子擋了暗箭,救了公子一命,听說那還是毒箭,孟將軍的命差點兒就沒撈回來。公子雖不怎麼提起,但他那性格,必是要報還孟將軍的。」
「那杜病鬼是誰?」
寧安平憋不住笑了︰「堂堂的杜尚書之子!他們兩常取笑杜公子不會武功,身子又弱,叫他杜病鬼。」
金璜在心里默默的冷汗了一把,這人不會武功?開什麼玩笑。
轉頭和蕭青兒對望一笑,這下子明白為啥靈樓會如此不遺余力的幫蕭燕然了。
「安平啊,」金璜站起來贊許的拍了拍寧安平的肩,「你還真挺碎嘴的!」
「喂!」
外面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雪珠子來,篝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除了巡夜的哨兵,將士們差不多都睡了,只有中軍帳依舊亮著燈。
「你們也回去歇了吧,我給公子拿件皮襖過去。」
「行!對了,安平,你知道你家公子為啥常常對著地圖看到深夜嗎?」。金璜走到門口奸笑到。
「啊?」
「因為他是個路痴!」
帳里炭火燒得很旺,但背著火依舊抵不住陣陣寒意,一張地圖斜搭在幾案上,孟雲平壓低著聲音正描述著根據探報所估計的遼軍布兵情況,蕭燕然不時質疑一下,常常就爭論開了。執意要跟來的方德庸听是完全听不明白,又不肯走,這會兒子已經窩在火盆旁盹著了。
「孟將軍,公子,已是丑時了,加件襖子……還是早些休息吧。」
方德庸揉揉眼楮坐起來︰「啥?都丑時了?蕭將軍,下官……(呵欠)……下官先告退了。」
「小伍,送方守備回帳,另外,叫人把我的鋪卷拿過來,說晚了我就在這邊歇了。」孟雲平招呼道。
「這麼一說,倒有些餓了,」蕭燕然笑道,「安平,讓廚娘弄兩碗羊女乃來。」
過了會兒,廚娘甲不情願的端著羊女乃來了,並且很不滿的放下就走時,蕭燕然正借口困倦,在帳外雪地里吹風。
「糧不多了,去弄點如何?順便娛樂一下。」廚娘甲出營帳的時候,這麼一句恰好的在她耳邊響起,于是,她很愉快的走了。
「燕然,你也不嫌冷,」孟雲平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羊女乃鑽出來,「我看今日也說不完了,早些歇著吧。」
蕭燕然緊了緊肩頭披著的褂子,自言自語道︰「也好。」(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