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大門上也掛上了一個紅燈籠。
青鸞笑道︰「準時小五和豆子掛的。」
寧嫣也笑︰「好久沒看到豆子了,待會讓他過來見見我。」
走到碎葉軒的時候才發現,哪里需要叫他過來。公主府上下的所有人還有歸嵐山的人全部在梅花林里穿梭來去,不知在忙些什麼。
碎葉軒里,披著雪白貂絨披風的俊朗男子正閑閑地坐在榻上,面前的案上除了一頂檀香裊裊的三足鎏金頂的爐子,還有一個雕著木蘭花紋的檀木小格子。
格子已然打開,露出層層疊疊好多封信。而他的手里正捏著一張細細地看,眉梢眼角掛著溫暖的笑意。看到她回來了,還揮了揮手中的信。
寧嫣愣了片刻,臉瞬間通紅。然後飛快地跑上碎葉軒,撲倒在他身上搶他手中的信,口中還在念念有詞︰「誰讓你的?你還給我!」
「寫給我的,我為何不能看?」
「誰說是寫給你的?」
顧明軒很大方地把信還給了她,看她緊張地把小格子整理好交給了青鸞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寧嫣看他的模樣反倒嘆了口氣。「阿軒,你好久都沒笑了。」
顧明軒模了模自己的臉︰「是嗎?」。
「陸離說,你在歸嵐山的時候從來不笑的。」
他笑著朝她招手︰「過來,讓我抱抱。」寧嫣慢慢地晃了過去,坐在他的懷里,一如多年以前。她很喜歡纏著他,與他親密地如同一個人一般。
「昨夜雲修來過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你睡著了。」
「今晨我看天一水閣的桌子換成黃梨木的了,還以為是你不喜歡才換的。」
「他武功奇特,輕身功法臉陸離都追不上,應該是出自西涼巫族。你身居高位,又不喜人多,住在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
「所以……你這是在布陣?」她指了指梅花林中忙碌的眾人。
顧明軒輕笑著點點頭︰「沒有歸嵐山有利的地勢陣法的威力會有所削減,不過聊勝于無。我用梅林和鏡湖附近的山石做一個九轉梅花陣,而你的天一水閣正好在正中的陣眼上。如此,多少會讓我安心一些。」
寧嫣點點頭︰「你不跟我住一起嗎?」。
「帝都人多口雜,住在公主府多有不便。我已讓陸離就近尋一處宅院,待年後搬過去。」
「這樣啊。」寧嫣臉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顧明軒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
青鸞端上了一疊梅花糕,寧嫣拈起一個咬了一口嘆道︰「顧嬸的手藝真不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阿軒,你要嘗嘗嗎?」。
話音剛落,顧明軒已經把她吃剩的那半塊梅花糕吞入月復中,柔軟的唇輕觸她青蔥般的手指,讓她心神一震,耳根子又紅了。
榻上的男子依然笑得清潤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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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慶九年末,風雪最大的時候南武新帝登基的消息從南面傳了過來。寧嫣讓鄭瑜擬了一份賀禮送了過去,沒有多過問。
在寧嫣看來,蕭凜登基只是遲早的事。她並不擔心他會食言,也就是說東和至少還有五年的太平。可是鄭瑜即將親政,又有虎視眈眈的雲修在旁,不能不讓她憂心忡忡。
顧明軒倒是無所謂,安慰她道︰「天命所致,盡力就好,無需擔憂。」
「阿軒,我總覺得我這個公主做的很失敗。」
「嗯,是很失敗。東和上下無人不愛戴你,甚至很多人只知公主不知皇上。」他笑起來。
「我之前勸諫蕭凜,說他功高震主,不被羲帝所接受。可是如今的我似乎也沒什麼分別。鄭瑜……待我已不似從前親密。」她有些郁卒,拿著毛筆隨便寫劃。
「任何君主最為忌諱的就是帝位受到威脅,盡管當初他的帝位是你給他的。到底他是君,你是臣,鋒芒太露,反生嫌隙。」
「我想其中有一半應該是雲修的功勞吧。」她冷笑一聲。
顧明軒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問道︰「答應我,等鄭瑜親政之後,我們就回歸嵐山好不好?不管東和未來是日漸強盛還是淪落于戰火,你都不再過問行嗎?」。
寧嫣怔了一怔,她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東和一直以來就像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扛住它。可是她從未想過一走了之。
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她想過要逃避,想過憑什麼要讓她一介弱女子來承受這一切。可是漸漸地,她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一段修行。這里的一磚一石,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銘記的,如何能夠輕易割舍?
「阿軒……我……」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阿寧,你太過感情用事了。可是帝王家最是無情,如若不能盡早抽身,恐有大患。」他徐徐嘆了口氣,目光幽深凝望著虛空。
寧嫣擱下了筆,走了過來,蹲在他的輪椅前。
「阿軒,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只是覺得……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了……」他撫模著寧嫣的長發,目光溫柔。
阿寧,我的時間也許不多了。我們認識了那麼多年,可是總是在分離,總是天各一方。我想再多一些時間好好陪陪你,我奢望老天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可是我終究會先你而離開,那麼孤單一人留在塵世的你又會怎樣?
一室的靜謐忽然被屋外的煙花聲打斷。
「公主公主,快出來看啊。」
寧嫣推著顧明軒出了天一水閣,只見漆黑的天幕下除了漫天的飛雪,還有璀璨如夢的煙火。一朵朵最明艷的花朵綻放,然後零落成灰燼消失。漫天都是極盡蒼茫的妍態浮光,籠罩著淒清的人世。
「阿寧,別哭。」顧明軒握緊了她的手。
寧嫣才驚覺自己滿臉的淚水。
「阿軒,我們好多年沒有一起看煙花了,也好多年沒有一起過年了。我真的以為這輩子,這樣的場景都不可能出現。還好,你出現了。」她哭著哭著笑了出來。
顧明軒眸子黯了黯,沒說什麼,只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鏡湖邊,小五和豆子興奮地放著煙花,青鸞呆呆地站在邊上不知在想什麼。而碎葉軒內,或立或坐著沉默的陸離火櫻等人。洛華坐在廊上,拿著一壺酒自飲自酌。
歸嵐山沒有人是喜悅的,在這樣一個熱鬧而歡騰的時候。因為他們流浪漂泊了太久,早已沒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