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好事,不是誰都能踫上的。柏家雖對沈世充突如其來的恩惠有諸多猜測,但對這件事,自是爽然答應了下來。一向厭煩學習的柏仲,也說願意拜沈世充為老師。他想,這樣,他就有更多機會與沈嫣接觸了。
沈嫣很感激沈世充。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爹爹都對女兒千依百順,並能為女兒的幸福做好一切考量的。這樣的父親,她一定要盡全力去保護,不讓任何宵小之徒,害他性命。
卻說李承茂從沈府回到寧安侯府,剛踏進府上大門,就被表妹焦懷玉給攔住了。
焦懷玉乃侯府老夫人焦氏的親外甥女,由于父母早亡,打小就隨了她的哥哥焦懷卿,于焦氏身邊長大。她長著一雙像月亮般天真明麗的眼楮,看起來沒有半點心機,和善非常。在寧安侯府,她是人人稱道的表小姐。而且,人人都知,她喜歡寧安侯李承啟,人人都認為,她是寧安侯夫人的最佳人選。
知二表哥親自登門,去拜謝了那個一直糾纏大表哥不放的沈府小姐,焦懷玉自然不高興。攔下了李承茂,她便質問他︰「二表哥,你明知大表哥不喜歡沈家小姐,怎麼還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她?」
「丁全,你將我們去沈府發生了些什麼,都說予表小姐听。」李承茂將解釋麻煩的事兒,交給了自己的隨侍。
焦懷玉听丁全說沈嫣似是已經斷了繼續糾纏寧安侯的念頭,自是不信。但經丁全仔細將他們在沈府遭遇的一切說過之後,她信了,並且,她很高興。
帶著這樣的高興之心回到自己的住處,她卻見到了自己的哥哥。
焦懷玉的哥哥焦懷卿,雖也是一表人才,渾身高貴,但他跟他妹妹長得一點都不像,倒是和寧安侯李承啟一樣,他也擁有焦氏那般深不可測的眸子。誠然,他看事情,也能看得比一般人遠一點。知妹妹焦懷玉是因少了沈嫣這個情敵而高興,他卻笑得毫無感情,旋即還冷不丁問她︰「你就那麼肯定表哥能活下來?想做侯府夫人,你恐怕還要想想,怎麼討好我的表弟,你的二表哥。」
「不,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活下來的。」焦懷玉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焦懷卿嗤笑,意興闌珊道︰「但願吧。」看起來,他並不緊張寧安侯的生死。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大半個月了。
這日早上,沈嫣如常打理自己栽種的許多花花草草,本不想听到任何有關寧安侯的消息。可是,惜玉偏偏還是告訴了她。當她听惜玉說「寧安侯醒了」這句話的時候,她一點也不意外。然而,惜玉接下來的幾句話,讓她意外得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動作。
「寧安侯醒是醒了,但他醒之後,竟將自己關在屋里,怎麼叫都不肯出來,說是不想見任何人,包括他娘親。這實在令人不解。」
這半個月來,沈嫣只覺身邊的一切,似乎都按照新的軌跡,發展得平穩順利。而就在她為這一切的發生感到高興的時候,她發現某些不該變的事情,竟然發生了變化——寧安侯蘇醒後的怪異表現,在沈嫣上一世並沒有發生過。
在她的認知里,就如同那日出事天上本不該電閃雷鳴、驟下傾盆大雨一樣,寧安侯李承啟撿回了一條命,也本不該有這不尋常的行為。她的再生,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影響跟自己有關的人的人生,但也不能影響天氣、影響李承啟吧?
這樣的意外和變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感到十分不安。
「惜玉,我要你幫我打听清楚,寧安侯到底怎麼了。」
「小姐不是說再不關心寧安侯的事?」惜玉撇撇嘴道,「其實,我都打听過了,就是寧安侯府的人,也不知寧安侯到底為什麼把自己關在屋里,誰也不願見。」
「那這些天,你幫我多加留意寧安侯府的動靜。」沈嫣不安的心,驅使她弄清楚其中蹊蹺。
她對寧安侯的事關注得多了,柏仲就開始嘲笑她,說她說一套做一套,其實還是沒出息,放不下那不識好歹的寧安侯。他長著一張不饒人的嘴,話說得極為刻薄,任是沈嫣了解他的脾性,也忍不住反駁他幾句。不過,她終究是不會跟他多爭論的,她只叫他跟著自己的父親,多學一學儒家禮儀,提升修養。
幾天過去,惜玉終于得到消息︰寧安侯終于肯出來見人了,只是因為重傷還未痊愈,他極少到外面走動。
「那前些天,他為什麼把自己關在房里連他母親都不見?」
「小姐,您如何總纏著這個問題不放?」惜玉發笑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寧安侯他自己才知道。」
惜玉的話,自是在理的。沈嫣太想知道這其中原因,太想解除心中疑惑,倒糊涂了。
雲卷雲舒,日復一日,沈嫣享受著安寧,也便將那疑團,深深埋藏在了心里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然而,寧安侯府內,李承茂向李承啟提起了那日是誰去喚了高大夫救他于危難之事。這一提起,讓沈嫣的寧靜生活,增添了不小的波瀾。
九月下旬,天氣微涼。這日寧安侯拖著漸漸復原的身體,獨自一人,又一次來到了侯府最高的閣樓之上。
寧安侯府環山餃水。其府邸和花園設計,盡顯富麗堂皇。園內風景極為幽深秀麗,怪石林立,古木參天,亭台樓榭,碧水瀠洄,廊回路轉,曲折變幻多姿,景致之好,令人瞠目。
李承啟俯瞰著這一切,微微蹙眉,若有心事。
「大哥。」不知何時,李承茂也登上了這處樓閣。他走至李承啟身邊,望一眼蔚藍色的天際,又掃過侯府的寧靜和祥和,終于側眸看李承啟問︰「大哥在想什麼?」
「你看皇上賜我李家的這座府邸如何?」
「那自然是美哉。」李承茂想了想,又道︰「我看甚至美過那王府花園。」
「美則美矣。」李承啟目光深邃,話語中有遺憾,卻是沒了下文。
「皇上待我李家,也算不薄。」李承茂微微笑著,他似乎早已洞悉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內心對權利的向往。他反身,走至樓閣里面,坐于一架古琴後,伸出了那白淨修長的手指。很快,輕揚柔潤的琴曲,伴隨九月的微風,飄向了天際。
李承啟听著琴音,想了想突然反身走至李承茂身邊,按住了他指間輕輕撥弄的琴弦問︰「二弟,大哥想要權利,你可會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