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帶來的消息,無疑證明,太子和敏嘉皇後一黨內呼外應,逼宮篡位,一觸即發。
李承啟深鎖眉頭閉緊了雙目。他已知曉,大勢已去,再無轉圜的余地。他本以為忠君老臣的死諫勸得文帝停食丹藥,將心思放在朝政上,大周江山尚能有一線生機,卻不料太子如此心急,竟冒天下之大不韙,寧可發動兵變,也要掌控天下。
這些想法僅在一念之間,李承啟當然知道,現下最重要的還是保文帝周全。他很快來到書房寫了一張字條,讓霍青務必想辦法勸服文帝答應太子的所有條件,先且保住性命再從長計議。
在京城的霍青沒有收到寧安侯示下之前,本已打定主意只要太子有弒父之心,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文帝帶出險境。收到寧安侯的命令,他心里便有方向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混入文帝所居的乾元殿。可是,他的眼線告訴他,乾元殿已被太子的人團團圍住了,誰要進去,必須要有太子的手諭,就是送飯的宮娥,也換成了錦陽殿的心月復。因此,霍青想要接近文帝,何其難哉。
在沒有想到辦法之前,他以御林軍的身份混入了皇宮。在乾元殿外觀察了一天一夜,他也沒有找到破解之方。看著到了時辰便給文帝送飯的宮娥,他唯有嘆息,要是會易容之術的沈小姐在就好了。那宮娥的身材,倒跟沈嫣差不多。
不經意這般想了,霍青眸不禁一亮。
太子挾持文帝,想要逼文帝以體力不濟之由退居太上皇之位,而將皇位傳給太子。文帝誓死不從,太子已放出惡言,再給文帝三日時間,三日不應,便獻上一粒采用婦人經水、人乳、秋石、辰砂調制而成的朱丹丸給文帝,讓他「終老」。
三日期限,若現在傳信于寧安侯,讓他說服了沈小姐星夜兼程趕赴京城,一切都還來得及。事不宜遲,霍青很快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辦了。
寧安侯李承啟再一次收到霍青的飛鴿傳書,已是下午。他未有多想,很快披了斗篷、拿了些銀兩便到知州府找到了沈嫣。見沈嫣又是和安陽平一同到花廳見自己,他便對沈嫣道︰「事關重大,我要單獨跟安陽夫人說,還望借一步說話。」
沈嫣見他神色認真,便看一眼安陽平,安陽平會意地帶走了屋里的丫鬟和僕從。
「我要你隨我去一趟京城。」李承啟開門見山,將宮闈的情況都跟沈嫣說了一遍。
听了他的話,沈嫣只覺好笑,「我因何要幫你?」
「算我求你。」李承啟目光灼灼。
「這個忙,我不會幫。」沈嫣毫無仁義之心,「家父已經辭官正在趕回家的路上,相信今夜就能到,明日一早,我們一家人即可啟程去南昭。至于大周怎麼樣,與我何干?」
听言,李承啟不禁上前一步,義憤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作為忠君愛國的前任丞相之女,怎就這點見識?」
「我就這點見識!只要我的家人都活著,這便是我的見識。」沈嫣直視李承啟,目光之中毫無羞愧之色。
李承啟氣得唇角一顫,接著便反身欲行離去,然而,他走至花廳門口卻是停了步。他回轉身再看沈嫣時,嘴角已多了幾分志在必得的笑意,「太子謀逆,你以為令尊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听言,沈嫣事不關己的臉容,多了幾分憂慮,「你這是何意?」
「你想,若是皇上不肯听從太子之言退居太上皇之位,太子必起殺心。」李承啟不徐不疾道,「太子弒父登基,必行暴政。到時候,他豈會放過令尊等曾竭力反對他的忠君老臣?」
沈嫣一愕,但她想了想還是笑了,「家父一回來,我們馬上離開寧安城。到了南昭,即便是大周的皇帝,還能奈何得了南昭的子民?」
李承啟驀地跨到沈嫣跟前,俯首冷厲道︰「你別忘了,此去大昭,最少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而太子弒父登基,隨時都可下令要你父親的命,甚至是滅你沈家九族!而若皇上退居太上皇之位,他即便是登基了,也不會廣開殺戒。」
沈嫣方才發現,李承啟說的其中利害關系的確是不容忽視的。她低了眸,眉頭深鎖,終于失落地問︰「什麼時候出發?」
見她答應了,李承啟神色溫和了許多,「騎我的馬,現在就出發。」
「我不會騎馬。」沈嫣說。
「我知道,所以騎我的馬。」
「一匹馬?我……」
「現在管不得那許多了。」李承啟說著抓住沈嫣的手腕,這就要帶她出發。
沈嫣忙掙月兌,「我得撿些換洗的衣物……我還要跟我夫君說一聲……」
「帶了也沒時間讓你換洗。」李承啟說著像是在自己家里似地突然喊了一聲「來人吶。」見惜玉從外邊疑惑地進來,他便吩咐她道︰「你家小姐跟我去京城有點急事要辦,你去告訴你們家姑爺一聲。」說罷,他不容分說地就拉了沈嫣直往外走。
「小姐!」惜玉不知出了何事,急急追了出去,一直看到寧安侯把沈嫣放到馬背上。
沈嫣無奈,只得大聲囑咐惜玉︰「叫姑爺不必掛念,我回來再跟他解釋……」
李承啟上馬,拉著馬韁從後面將她緊緊地圈住,很快蹬了馬,疾馳而去。
見他們離去,惜玉又是莫名又是著急。他跺了跺腳,忙往屋里跑了去要將這事告訴安陽平。
安陽平听了僕人的稟報,早已趕了過來,不待惜玉說話,他便問︰「發生了何事?」听得惜玉一番解釋,他也蹙起了眉頭。
「主人,要不要喊人去追?」听得寧安侯擄走了女主人,大山尤為憤慨。
安陽平卻是抬手,示意不用追。
「姑爺您不能不管小姐啊。」惜玉急急相勸,「您是不知道寧安侯擄走小姐時那強硬的架勢,奴婢只怕……」
「夫人既說了讓我們放心,我們便不要多想了。」安陽平說這話時,已恢復了眉間的平和。
卻說沈嫣被李承啟鎖在懷中一路往東城門的方向而去,惹了許多人議論。沈嫣怕丟了沈家的臉,掃了安陽平的顏面,只得低著頭,用雙手擋住自己。
見她如此,李承啟不禁嗤笑,還不冷不熱說︰「有何好遮掩的?從京城回來,你不就要離開寧安城嗎,還在乎什麼名節?」
沈嫣心里滿是怨念,口里卻沒說什麼。她只死死地掩住自己的臉,直至出了寧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