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懷玉進門時一臉欣喜,纏著沈嫣便問她如何來了京城,還說︰「听得你們來了,我這頭一天齋戒日便不作數了,不來見你們,我不放心。」
她的言語,看不出半分破綻,但不知是她早有準備,還是本身如此?
很快,李承茂聞得她找過來了的消息也趕到了沈嫣的房間。進門時,他的目光無意掃過惜玉有些發紅的眼眸,便知這個丫頭挨訓了。他頓了頓,方才進屋。
見到自己的二表哥,焦懷玉又是一刻欣喜,欣喜之余方才有些疑惑道︰「你們還未告訴我,你們怎來了京城呢。」
李承茂很快與她解釋了一切,听得她好不心驚,待到他說他和沈嫣,已說服韋斯禮會幫侯府度過難關,她才稍稍心安。
侯府的安危,她自是和任何一個侯府其他人一樣掛心,畢竟,侯府是她的家。
「昨晚我跟二爺在夜市,好似看到了你。」沈嫣終于說起這件事來。她細細地看著焦懷玉,沒有後文。
「在哪里見到我了?」焦懷玉反問一句,而後道︰「昨晚我的確去了一趟東四街。」
「你一個人去東四街做什麼?而且一個丫鬟婆子都不帶,若遇到壞人當如何是好?」李承茂問話里盡是關切之意。
听得他的關心,焦懷玉明麗而笑,圓圓的眼楮,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狀。她解釋說︰「我帶了丫鬟一道的,是你們沒看見吧?是去靖遠寺拜菩薩的張王氏,她說認得我。說我跟她幼時常在一起玩。她家里請了唱戲的,便邀了我過去。」轉而她問李承茂︰「二表哥。我幼時總跟張王氏,王水心一起玩嗎?」。
「她?」李承茂回憶了一下。問,「她父親可是在刑部當職?」
「嗯,听說去年新皇登基之後便是掌律令了。」焦懷玉很是得意,放佛在刑部擔任掌律令之職位的是自己的什麼人一般。
李承茂看一眼沈嫣,一副可以確定焦懷玉沒有說謊的樣子。
沈嫣笑了笑,不管心中尚存的疑惑,至少面上是裝得信了。
之後聊了些家常,焦懷玉便稱要回寺里去,這就要離開。
沈嫣一直送她到客棧外。在客棧門口。她不忘問她︰「靖遠寺那位大師是如何說的?你有孕了嗎?男孩還是女孩?」
話听到一半,焦懷玉便紅臉了。她點了點頭說︰「是男孩。」
「真有了?」沈嫣笑著,心里自無歡喜,但她不忘提醒她︰「既然有了,你當隨我們回家才是。這個時候,可缺不得吃食,在寺里吃齋如何使得?」
焦懷玉遲疑地看了看沈嫣,終于壓低聲音道︰「那位大師說,我的孩子想要順產不易。方才讓我在廟里吃一個月的齋戒,以求孩兒平安的。」言及此,她臉上生出了幾分憂慮之色。
沈嫣見狀,也不知對她的話當信不當信。
「姐姐。回去這事可莫要跟我姑媽說,免得她擔心才是。」焦懷玉請求道。
沈嫣點頭,終于目送她離去了。看著她的背影。她凝思許久,竟不知在遠處。有一道被陽光拉長的影子,在街道一邊。印于地上許久。
影子走了過來,終于發出了聲響,沈嫣見了,不無意外。他,是韋斯禮。
「懷玉也在京城?」他一身青黑色便服,雙手背在後頭,頭微沉,看沈嫣的眼神里,依舊一片漠然。不過,在陽光的照耀下,他是光彩照人的,就連沈嫣,也覺得他是個美中男兒,比起李承啟這副皮囊,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韋大人是來找我家二爺的?」沈嫣不答他的話,反問他出現在此地的緣由。
「聖上有決斷了,」他頭揚高了些,但並不直視沈嫣,「听聞你們還未離京,我便過來告知你們一聲。」
「定是好消息。」沈嫣看著他,唇角微揚。
他方才掃她一眼,徑直往客棧里頭走了去——他不屑跟一介女流多言。
沈嫣嗤笑,他,還是那樣目中無人!她眺眼遠望,心道︰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踩在腳下。
她很快來到李承茂屋中,听了韋斯禮對李承茂說的話。
「南昭大軍攻陷我大周邊城,滿朝武將,竟無人願率軍南下。我做了個表率,侯府的事便迎刃而解了。」
邊城淪陷了?沈嫣听到這個消息,不免心驚肉跳。邊城淪陷,那李承啟和霍青他們是否安然無恙?
她的擔憂,亦是李承茂的擔憂。在听過韋斯禮的話後,他也露出了憂慮之色。
韋斯禮見李承茂和沈嫣都沒有感激他,反一副不安的神情,不禁疑惑蹙眉。
李承茂方才意識到,忙說︰「韋大人以身犯險,換來侯府周全,今次恩情,侯府必不相望。」
「別高興太早,」韋斯禮隱去臉上疑惑,沉聲說,「皇上還下令,為了以防戰事吃緊,各王侯將相,都要早早出力,今年秋收之糧,留下一年食用的,其他都要上繳。」
這個政策,終于是來了。沈嫣不覺得是禍事,反倒得意。春天的時候,她讓侯府大面積種植果樹是正確的。官文一下,侯府上下都要對她青眼相看吧。
李承茂欣喜一笑,當即道︰「侯府只怕出不了多少糧食,只能多出些錢餉了。」
誰都知道,戰事一發,再多的錢,都沒有糧食來得重要。听他這麼說,韋斯禮自然詢問因由,李承茂與之說明,他看沈嫣的心情,更是多了一分不可置信。小小女子,竟有這般見識?
「哼。」他發了個鼻音,面上還是沖沈嫣不屑地笑了一下。接著,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他就要離開。
「大……韋大人,」李承茂忙喚了一聲,待韋斯禮停步,他方溫和道,「韋大人去了戰場,千萬保重。」
韋斯禮沒有做聲,闊步走出了屋門。
他離去後,沈嫣讓丁全和惜玉都退下,才擔憂地看李承茂道︰「邊城淪陷,也不知你大哥他們是否安好。前朝寶藏,也不知他們找到沒有。」
「嫂嫂,要不要囑托韋大人相助?」李承茂問,「若他在邊城見到大哥他們,他或可保大哥他們平安。」
「萬萬不可,」沈嫣決然道,「若你大哥他們真遇了險,被韋大人知道了,只怕韋大人不僅不會雪中送炭,反雪上加霜。」
「嫂嫂如何這般說韋大人?」她如此想,對他這個真正的大哥是一種侮辱。他大哥,豈是她所想的那種人?
「你就那麼信任他?」沈嫣哂笑一聲,也不與之辯駁,只道︰「總之,我信不過他,二爺切不可一意孤行。」
李承茂本還想勸,但見她神情堅決,他便放棄了。點了點頭,他道︰「去樓下用膳吧。用完膳,我們即回寧安城。」
用膳時,一個熟人來到了他們桌邊。此人不是旁人,是終于發現了沈嫣和李承茂在京城的顧崇之。
顧崇之,如今的丞相,一年未見,他體態豐腴了,本來高瘦的身形,現下飽滿了許多,因為得勢,他神氣也比往時有光,這下看來,倒像個俊朗的。
沈嫣和李承茂起身,行了禮,任他坐下了。他們再是不歡迎他,也不敢忽略他丞相的身份。
「來求韋斯禮辦事的,竟不是寧安侯,而是寧安侯的一個妾和庶室所生的弟弟。這是為何呀?」顧崇之笑著,言語里滿是消遣之意。
李承茂和沈嫣,默契地都沒理會。他自覺無趣,很快顏色狠厲道︰「別得意太早!你們還真以為,韋斯禮能庇護你們?他,不過是一個兵部侍郎,還能斗得我這個丞相不成?」說著他眼里又閃爍起了那股子得意的光芒。
「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待打了勝仗回來,只怕就不是了。」沈嫣認真地看著顧崇之,不由得輕笑起來。
顧崇之眼楮一冽,還真像受了刺激一般。如此看來,他和韋斯禮的關系,只怕並沒有韋斯禮說的那麼好。試想一下,聖上面前有兩個大紅人,這兩個大紅人豈能真的和睦相處?
他們能夠狗咬狗該有多好?沈嫣惡毒地想著。
「顧大人別誤會,」見顧崇之思忖的樣子,李承茂只怕他把沈嫣的話當真,而後對韋斯禮不利,他忙陪笑解釋,「官場之事,我嫂嫂哪里懂?您是丞相,即便是韋大人打了勝仗回來升了官,還能大過您這個丞相不成?自前朝以來,丞相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也唯有顧大人能勝任。」
他這番話,顧崇之听了很是爽心,盡管他也知道,對方只是奉承之言而已。
「你別忘了,人家韋大人可是掌有兵權的。」沈嫣毫不給李承茂面子,在剛剛露出一點笑容的顧崇之臉上,又潑了一瓢涼水。她還說︰「再大的文官,能大過善用兵的武官嗎?更何況,現下正是需要憑借軍事的時期?」
「嫂嫂!」李承茂蹙眉看沈嫣,言語里幾乎是喝制之意。
「他能不能打勝仗,還未可知。」顧崇之說罷大動作起身,拂袖而去。
「嫂嫂想害死韋大人嗎?」。李承茂看著沈嫣,絕不相信她是逞口舌之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