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不知李承啟是何時停止對自己的肆虐的。她只知自己某一刻眼前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天已微亮。李承啟就在她身邊,擁著她的身體。
沈嫣拿掉他的手臂,動了動,只覺下面生疼。她忍了忍,還是起身,撿起了地上的衣物,悄悄地跑了。
她走後,李承啟才彈開眼皮,伸手模了模她睡過的被窩,眸子里沒有憤怒,也沒有氣恨,唯有平靜,不該有的平靜。
外面,竟然沒有一人阻攔沈嫣。她懷揣疑惑,一路小跑。城門大開,無人戒嚴,她輕松地出了城。
是李承啟讓她去給安陽平收尸嗎?她腳步不停,拼命地跑著。
終于來到了那家農戶。
農家大哥和大嫂正在吃飯,大山在晾曬安陽平的衣物,一點不像是死了主人的樣=.==子。
「女主人!您真的回來了?」大山見到他,欣喜若狂。
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早知道自己會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沖進安陽平住的房屋。
安陽平听了動靜,坐起了身。他微微笑著,是一種苦盡甘來的幸福。
「嫣兒……」他喚了她一聲。
沈嫣撲過去,抱住他︰「我不是做夢?承啟說他派霍青來取你性命了……」
「不是取我性命,是恩賜。」安陽平卻道,「他要求我,在有生之年,好好待你。」
沈嫣簡直不敢相信李承啟會做下這樣的選擇!
他選擇放手了。
那昨夜之事……當真是恨透了她,又奈何不了她,最後選擇了放手嗎?
想著他早間擁著自己,安靜閉目的樣子,一時間竟覺得那是溫柔的。
所有的傷害都過去了。
大山又去城里買了許多天的藥,再待安陽平身體好些了,三人便去往了向南山。
向南山清風觀是安陽平的師傅安陽遲暮歸隱的地方。沈嫣執意讓安陽平去那里,是因為他的師傅醫術驚天下,可讓安陽平活得久一些。
另外,向南山山體雄偉,山下風景秀麗,有幾戶獵戶。沈嫣想,她願在山腰蓋幾間房子,過平常人的生活。
數月過去。
沈嫣如願以償,在大山的幫助下,于向南山山腰蓋了房子,還開墾了菜園子,過上了農家生活。
平日里大山去山里頭打些野味進城便可換來吃穿用度,她做什麼,也便全憑心情。山下莊戶有個痛癢的,也會來找安陽平看,都稱他神醫。
這樣的日子,過得倒是愜意。唯一遺憾的是,沈嫣寫信到寧安城柏仲家,想讓柏仲把李翰和李霽送到自己身邊,得回的消息卻是,李承啟一早將兩個孩子帶回宮去了。
她十分想念兩個孩子。
時光荏苒,天下大定。轉眼又過去一個年頭了。安陽平的身體經由師傅調理,已逐漸恢復體力,可過夫妻生活了。
這一夜,他擁著思念孩子的沈嫣,心疼道︰「看你悶悶不樂,我心里很難過。」
沈嫣這才笑了,捧著他的臉道︰「世事總無圓滿。能與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只是,但願兩個孩子在李承啟的照顧下,也能快樂罷!
柏仲來信說,賢王李承茂和兵部尚書韋斯禮,分別做了兩個孩子的老師。兩個孩子雖然年幼,卻被教導得能文善武,深得李承啟喜歡。
有那麼多人疼他們,他們應該過得好吧。
安陽平的親吻,終于如雨點般落下,將她的思緒從對兩個孩子的思念當中拉了回來。
「安陽……」她有些擔心,「你這幾日都與我行周公之禮……身體可吃得消?我其實並不需要的……」
深深地吻,淹沒了她的話語。他總是百股柔情,溫和體貼。
愛,是一種會讓身體沉醉的東西。她愛他,他也愛她,很多時候,一個吻都能讓身體感到愉悅。
當他進入她的身體時,他原本冰涼的身體終于生了熱度。
這一夜,他堅持的時間特別久。
最後擁在一起,沈嫣先一步睡著了。
黑夜里,安陽平睜著漆黑的眸子,喃喃道︰「我死後,你就回他身邊去吧。」
夜黑得深沉,深沉得有些死氣。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翌日一早,他來到清風觀問師傅安陽遲暮︰「我還有多少時日?」
「就你這麼個活法,能活過年都算賺的了。」安陽遲暮沒好氣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能近,不能近!你听進去一句了嗎?」。
安陽平噙笑,「師傅您不懂。」
安陽遲暮也唯有笑一聲。他活到這把年紀,倒真不知什麼是愛!他就沒把心思,用在女人身上過。
安陽平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是在臘月的時候。
安陽遲暮告訴沈嫣︰「油盡燈枯,老夫也無力回天了。」
沈嫣本以為,安陽平的身體只會越來越好,沒想到他會在一夕之間,因了一場風寒,竟下不來床了。
「他前陣子身體能好,全靠藥物。現在出現這種情況,也不足為怪。」安陽遲暮並不為愛徒命不久矣而難過的樣子。似乎在他心里,早做好了安陽平隨時離世的準備。
安陽平是在過年這夜離世的。
這一夜天降大雪。他突然能下床了,要求沈嫣陪自己到外面看雪。
「回光返照。」直到這一刻,安陽遲暮才重重地嘆了口氣。丟下話,回清風觀去了。
沈嫣撐著油紙傘,推著安陽平來到了屋門前,看雪花紛落,皚皚山巒。
「安陽,我跳舞給你看。」
「好,我與你伴樂。」安陽平讓大山回屋,拿了一只塤來。
曼妙的舞步,伴著唯美的塤樂,踏著白雪,在月色下,是那樣淒美。
沈嫣舞步不停,也希望樂聲,永遠不要停。
安陽平想著沈嫣,從初識到今日,所有的畫面,都清晰可見,可不知何時起,他獨獨看不清眼前人的舞姿了……
樂聲止,塤,滾落在雪地里。
大山遠遠地跪下了,低聲嗚咽。
沈嫣依然賣力地跳著,含著淚不肯停下來。
雪花紛落,將她的發覆上了一層白色。終于沒了氣力,整個人栽倒在地,再也抑制不住,泣不成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