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巧趕緊行大禮,「五小姐,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把想法說一下,奴婢是沒見過世面的,說的都是不如耳的話,請小姐不要生氣。」
沈安嫣抬抬眼,將袖子里緊握的拳頭松了松,假裝自然的把一只手臂隨意的搭在桌上,換了副溫和一點的表情說到,緩緩開口道,「起來吧,春巧,我不是那個意思。反而,我覺得你娘說的非常有道理,我剛才是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是不是有人在存心害我呢?」沈安嫣嫣然巧笑,但是這話讓人心里一顫。
這時,幾個婢女拿上一些脆酥女乃汁角、香酥隻果、雪山梅、棗泥糕這類小吃,放在軟榻中間的桌上,煙霧繚繞下沈安嫣的神情令人看不清楚,沈安嫣若有所思望著還在思考的春巧,說道︰「春巧,你快些回去給姨娘復命吧,免得雲姨娘擔心。其他人也都出去吧,我想單獨跟妹妹說會話。」
 「是。」眾人應聲,一個個都出去了也將門慢慢關上,低頭站在門左側的其中一個婢女說到,「小姐這是怎麼了,今天我怎麼覺得和往日有些不同?」站在最前面的一個身穿女敕綠暗綠相交襦裙的婢女皺皺眉頭,說到。
一位淺綠色襦裙的女子表情露著些高傲,有種看盡世事的姿態,「我也這麼覺得,可能是昨天七小姐被大小姐二小姐懲罰,自己卻無能為力還連帶被懲罰跪佛堂,所以……五小姐覺得屈辱,今天脾氣才有些暴戾。庶出本來就是看命的,命不好的只能忍受這些了。」
接著,有些討好的望著那個青色淡黃色的柳葉相交襦裙的女子,說到,「哎,杏兒姐,你說是吧。」
名曰杏雨的這位柳葉相交裙的女子把手抬起掩唇而輕輕嗤笑,細看這名女子長的也是頗有幾分姿色又機靈的樣子,難怪把她放在所有婢女中她也是最出挑與盛氣凌人的一個。
春巧正要走,听見這麼兩句對話,哪有當著門後面說自家小姐的?還以庶出這種身份來罵,春巧作為姨娘院子里的一等大丫頭,沉聲道,「你們,作為五小姐的人,要是覺得虧待了就將你們送回牙婆子手上尋個嫡出的。」
眾人這才發現,已經往院子外面走的春巧已經停下來听她們說話,剛才杏雨她們的話的確太過分了越了身份。于是眾人皆一起端正站好,手放在小月復附近端好,向春巧微微鞠躬,齊聲到,「奴婢知錯。」
春巧這才提聲說到,「不要忘記自己身份,好好做事少說閑話。再沒有下次了!」
春巧走後,杏雨啐了一口,很小聲的抱怨到,「哼,當自己什麼東西。」然後再規規矩矩站好,不再說話。
屋內,沈影卿也不知道姐姐有什麼要說的,把人都請了出去。拿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棗泥糕,「姐姐,有什麼要說的嗎?可是因為那位侯爺之事,要一起找出奸細嗎?」。
沈安嫣搖搖頭,「居然有人已經有能力安插了內細,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找的出來的。再說了,這次事件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是夜夫人安插的,既然確定了,也不存在敵暗我明的問題了。不急這個。」
沈影卿把輕輕咬了一小口的棗泥糕丟下來,望著沈安嫣,「姐姐,怎麼確定是夜夫人干的?蘇舞姨娘原是煙花之地的青樓頭牌,人脈也廣,平日也喜歡跟別的夫人聊天,消息靈通的很,不可一棒子打死了。」
沈影卿也是不笨的,細細思索也知道這種事情太蹊蹺了,一定有人從中作梗。「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覺得,夜夫人平時待我們雖算不上好,可是也算的上寬厚。倒是爹,太嚴厲了,好像根本不愛我們。」沈影卿努努嘴巴,到底只有十一歲,還有些想不通。
沈安嫣看著沈影卿,措了下詞,道︰「這正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你還小,有些不懂,雖然每次的懲罰,比如昨天的罰跪佛堂,看似是爹的怒氣,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實際上全是夜夫人推波助瀾,引出的那些話。」
沈影卿說的當然沒錯,沈沉殷的確不愛她們,但是現在她們連活著都依靠沈沉殷,所以暫時不能讓沈影卿表現出對沈沉殷的敵意。
沈安嫣重生後才剛剛發現,這個爹根本沒把她們當回事才會由著夜秋倪亂來,怎麼說夜秋倪也是二品官員的嫡長女。
不然,沈沉殷這種萬人之上精明無比的宰相,哪看不出夜秋倪那點小手段?
沈影卿听的暈暈乎乎,但是努力回想一下似乎也是這樣,其中蹊蹺也只有這樣才說的通,沈影卿點點頭,說︰「姐姐,我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不過……」
沈影卿喝了口花茶,茶香環繞在口中,心情舒暢了不少,「姐姐,為什麼你突然就醒悟到這點了呢。」
沈安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解釋到︰「因為,經歷了一些事,經歷了之後總要成長的。」沈安嫣說的,是上一世的經歷,但是沈影卿理解為在夜夫人她們那里吃的虧。
沈影卿告訴沈安嫣,夜秋倪今天已經讓她們去上課了,也沒有去找別的先生,就是讓沈凌央她們的先生來教,所以速度很快。然後與沈安嫣說了些閑話。
沈安嫣望向窗外,天已經漸漸到了黃昏,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過去了。于是對沈影卿道︰「影卿,你早點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好上課。」
沈影卿應下,站起身來,沈安嫣微微福身,「姐姐,那我走了。」沈影卿在沈安嫣面前總覺得和平日里不一樣,溫柔的五姐姐身上居然散發著一些威壓?
沈安嫣坐在梳妝台前,本來是想看看明天去雲府應該穿什麼,但是腦袋里回蕩著春巧說的話。
「落兒姐說……」
「南喻侯豐神俊朗、才華橫溢,肯定跟小姐登對……」
「別的人還不合適呢……」
沈安嫣的手正好拿上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的緞盒,想起什麼似的,手一沉,緞盒砸在梳妝台上發出沉重的「砰」的一聲。
就是你了!
琴媽媽聞聲過來,拿起那個盒子放回原處,詢問到︰「小姐這是怎麼了。」
沈安嫣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轉而又換了一副表情,然後轉移話題,「琴媽媽,姨娘要帶我去中威伯府,穿什麼好?」
琴媽媽思索一下,打開櫃子,「小姐明天去中威伯府,還是別穿的太素氣了些,本來是丞相之女,穿鮮艷點也不為過。」
沈安嫣明白琴媽媽在想什麼,中威伯府的人素來愛拿喬,而自己本身是庶女身份又低一等免不得要被欺負,琴媽媽是怕自己受氣吃苦。
其實仔細想想,這和自己上一世為人一樣,不爭艷、太軟弱,結果下場悲涼。其實琴媽媽一直明里暗里提醒,不要太讓人覺得好欺負,但是自己都沒听進去。
沈安嫣走到櫃子前,拎了幾件,有一些的確是名貴的衣服,布料名貴,一眼便可以看出,只是那個樣式極差。夜秋倪的意思,正是要表明她對庶女好,但是庶女自己的確沒有她的嫡女風華絕代而已。
沈安嫣垂下眼瞼,衣服只能之後再自己想辦法添了,而且一定要添,道︰「琴媽媽,不過去外公家而已,倒是不用這麼隆重,況且這些衣服……想必表姐表妹她們都會鮮艷打扮,我清素一點也好。」
琴媽媽這才注意到,這些正裝,怎麼顏色都這樣?別說還未及笄的小姐,自己穿都嫌老氣了。
沈安嫣隨便挑了一件長裙,然後從老氣臃腫的正裝里面,抽了幾根腰帶和披帛下來,「明天也不用太當回事,真有個好侯爺,也輪不到我的。」
但是那個侯爺的確不好,所以會輪到我的。後面這句沈安嫣是在心里說的。
眾人覺得奇怪,小姐怎麼說出這種話?和往常,就是有那里不同。沈安嫣讓她們都先出去,只留鈺香一人,思索齊全三天後的事。
「鈺香,你明天想辦法出府,去買個東西。東城翡微閣里,一個叫蕞針的東西。」沈安嫣拿起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的盒子,遞給鈺香,「去吧,先當了。全部的錢買那個。」
鈺香驚訝的張大嘴巴,「小姐,這個緞盒是雲姨娘嫁妝里面最貴之一了,這贈與小姐,是讓小姐好好保管下來的,小姐可不能隨便當了。」
沈安嫣閉眼,搖搖頭,「去吧,急用,過兩天我便會去贖回來的。」
翡微閣是京都東邊的一家鋪子,至于是什麼鋪子一般人也說不上來,外面看起來神秘奢華,所以基本上不懂的人也不會隨便往里面走。
而有些錢多、好奇心極重往里面走的人會發現,里的東西價錢昂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東西卻都是沒有見過的,也不知道買來干什麼。名字取的毫無規律和意義可言,都听得人一糊一糊的。
雖然貴族和平民這些人都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在地下江湖、幫派上,這里卻是眾人皆知的地方。
前世喬堅喻為大皇子賣命,屠了一個為三皇子賣命的幫派劍靈宗,在幫派的元老閣拿到了一本冊子,正是這個店鋪所有東西的名單,清楚記載了東西的名字和用處,這個東西被沈安嫣看見好奇拿走,便落到了沈安嫣手里,喬堅喻覺得沒什麼用也沒說什麼,幫派里還有另一本醫書,沈安嫣就沒見過了。喬堅喻說,給了一位手下。
夜,靜謐而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