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才藝在廣見的沈安嫣眼里的確沒有什麼看頭。
沈安嫣無趣的吃了幾口東西,很快,就看見蔣雪梵起身盈盈上前一拜,輕盈的抱出一把琵琶,縴縴細指在琵琶上面劃弄了起來,一陣清音傳來,宛如一只夜鶯傍晚時分的疲憊,昏昏欲睡,聲音柔而委婉,半晌,節奏輕快了起來,仿佛月亮升上了天空,夜鶯在月光的迷幻中淪陷,發出婉轉的歌喉,漸漸的,音律有一種感染力,傳遍了四周……
聲音戛然而止,但橫梁中仿佛還環繞這這曲子。
「蔣大人家的女兒真是出落的越發好了!」林致峰模了下胡須,爽朗的笑了幾聲,對蔣毅投去贊賞的目光。
蔣毅回敬了一個目光,笑容滿面,不多言語,神色里盡是自豪與高興。
眾賓客的掌聲雷動,還沒停下來,很明顯,蔣雪梵一掃大家的無趣,讓大家&}.{}提起精神。
「雪梵是出落的更美了,這琵琶彈的,頗有當年皇貴妃的風範。」德妃輕聲開口,感嘆了一句,一身湖藍德妃規制的華服在爭奇斗艷的後妃之中並不太顯眼,但是德妃眉眼里的慈善讓人尊敬。
德妃望著大殿中央出神,直到蔣雪梵都退下了,她還看著前方,眼神說不清的憂愁和懷念,對過往時光的懷念。
大殿里的人清楚的听見了德妃的話,皇上看著德妃,安撫道︰「是有一成的相似了。德妃,你也別太懷念了,中秋佳節,放松開心一點,皇貴妃她在天上也希望看著大家都過的好。」
德妃回過神來,端著微笑,緩緩點頭,不多言語,舉杯喝了口酒。
又過了幾個精彩的表演,雖然不及蔣雪梵但是依舊精彩,大殿的氣氛活躍起來,氣息也暖了。
看著雲月妁的靡顏膩理,跳起舞的柳腰花態,沈安嫣撐著頭,掐算著何時才到楊伶韻和沈凌央,抬頭不經意見,看見尹宸瑯。
尹宸瑯坐在下首第二個,因為二皇子惹了事,被早早封王發配了出去,尹宸瑯今年也已經十五,再過幾年也要被封王,搬出皇宮住在京城的王府里。等皇上駕崩了,在看新帝願意讓他留下,還是保險起見讓他遠離京城,去封地生活。
沈安嫣偏偏頭,看了一眼太子尹黎瑾,陰險毒辣的大皇子,自己上輩子和喬堅喻輔佐的就是他,跟皇後性子一模一樣,什麼表情都不顯露,城府極深。這對名字從王字旁的兄弟真是長得妖艷俊美,可見皇後和那位貴為副後的皇貴妃年輕時肯定是絕代佳人。
從尹黎瑾身上移開目光,再看回尹宸瑯的時候,沈安嫣才發現尹宸瑯也在看自己,而且好像看了有一會了。沈安嫣尷尬的低頭,輕咳兩聲,又抬頭,發現尹宸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朝著沈安嫣投來灼熱的目光,一雙眼楮微微上勾,帶著一種不自覺的挑逗與邪肆,看見沈安嫣低頭那一會,性感的薄唇勾起一絲炫目的笑。
一旁喝酒的尹黎瑾偶然回頭看見這一幕,冷峻的臉龐沒有一絲浮動,只是朝著尹宸瑯的目光看過去,太遠了,也不知道他看的是誰。
尹宸瑯似乎發現了尹黎瑾在尋找什麼,回頭盯著尹黎瑾笑的更加炫目,「大哥。」尹宸瑯舉起酒杯,挑逗與邪肆的眼神與危險和充滿挑戰的笑容,構成了尹宸瑯面對尹黎瑾的標準表情,不管尹黎瑾是否舉起酒杯,尹宸瑯一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把酒杯朝尹黎瑾斜了一下,示意喝完了。
尹黎瑾象征性的舉起酒杯抿了一口,以防人多眼雜,誰看見了他們的一系列動作,自己不喝難免顯的小氣和愛計較。
兩人就跟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又平靜的看著殿中央,在他們的眼神中甚至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波動。
終于到楊伶韻了,鵝黃長裙起身,宮女鋪開宣紙為她壓好。楊伶韻玉指拿起毛筆,姿態優美,旁邊磨墨的宮人退下,她輕蘸墨水,落筆之處如似真物,擬態形真,一幅畫華麗大氣,又不失韻味風雅。綿綿春風過姒灩,千花擺動,海棠幽香眠野徑,玫瑰無力倒塵埃,無數殘花鋪地錦。亭台樓謝,海棠青塢流觴曲水茂林修竹水波倒影回廊起伏蜿蜒曲折掩映藏露別。
「蘸朱砂以涂瓣;蘸秋香以畫鳥,蘸霜色以嬋娟;蘸胭脂以紅唇,蘸瑩白盈玉面;蘸黛螺為眉嫵,蘸鴉青為眸眼;蘸銀朱以為衣,蘸赤金為鐲腕;蘸牙色為束帶,蘸玄色為發顏;蘸藕荷為瓔珞,蘸翡翠為玉簪;蘸玉色為足臂,蘸琥珀為金蓮;蘸水綠為秀湖,蘸蘸花青繪微漣;蘸群青為穹宇,蘸石綠繪草蘚;蘸紫檀為桌椅,蘸瓷白為茶盞、別之、別之。」
楊伶韻邊畫邊唱了起來,聲音如黃鸝初谷,婉轉動听,清麗明亮,讓人陶醉其中。
楊伶韻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春水,她明媚動人的大眼泛起晶亮的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曲畢,眾人還陶醉其中,沒有緩過神來,只等楊伶韻清喉嬌囀︰「皇上,臣女完成了此畫作。」
楊伶韻畫的正是皇後的坤寧宮的景色,只是添加了幾處景色,更增美感,不像凡間之處,就跟仙境一樣。
「拿上來,讓皇後近點看看。」皇上看著楊伶韻,很滿意的樣子。
一番過後,楊伶韻將此畫送給了皇後,盈盈一拜,回到了座位,落座後眼神里掩飾不住的興奮,縣主之位她志在必得!
沈凌央一臉嘲諷和冷笑,絲毫沒有掩飾,不屑的目光充滿了她的杏眼明仁。
又過了兩個人,終于快到沈凌央了。
沈凌央起身前掃了一眼沈安嫣,附在夜秋倪耳邊說了幾句,夜秋倪示意沈凌央放心,輕聲道︰「我會安排的。」
沈凌央走上前,大家都屏氣凝神的等待沈凌央的才藝展示,只見沈凌央輕撫模著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氣,玉指開始在古琴上波動,十分流暢。
伴隨著古琴,沈凌央莞爾一笑,紅唇輕吐。婉轉又有些哀愁的歌聲緩緩流出︰「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鄉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鄉簾,忍踏落花來復去。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沈凌央的琴聲撩人心弦,歌聲繞梁,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沈凌央不愧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不僅姿態相貌如同從天上仙境之橋來到人間的仙女,琴聲和歌聲更是奇跡般的絕妙,難怪,沈凌央多年後會被載入史冊,成為傳奇人物!
沈凌央琴聲漸緩,人的心也跟著舒緩起來,突然,迎來一波又起,更是醉人,讓人忍不住跟感動、慨嘆,配上十五正圓的月亮,亦真亦幻。不管是平日里多麼冷血,多麼勢力,偽裝的多麼好,城府多麼深,這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靈防備都被放下,跟著沈凌央的歌聲動情起來。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捧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掉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曲盡,弦猶在耳。
緩了好一會,沈凌央把縴縴玉手從古琴上拿下來,長舒一口氣。坐在那里的她美如畫作,美過楊伶韻的仙宮畫作,因為她本身就如同是仙宮里的神女。
連楊伶韻都听呆,一時間掌聲雷動,所有人眼里滿是敬佩和羨慕,當然,也有少數的嫉妒。
楊伶韻狠狠握拳,眼里滿是憤怒,控制住想上去掐住沈凌央的仇恨,指甲陷進肉里,戳破她漂亮的縴縴玉手。沈凌央,你真是我的克星!我才是大周名門最優秀的第一美人!
沒人看氣鼓鼓的楊伶韻,紛紛在討好奉承沈沉殷。高下立見,沈凌央比楊伶韻要出彩的多。
沈沉殷爽快的笑笑,說著謙虛的推詞,實際上春風滿面,昭示著他對于自己女兒的驕傲。
「虎父無犬女,沈大人真是教了個好女兒啊。」身邊官員對沈沉殷贊嘆不已。
蕭貴妃見狀,馬上補充道︰「凌央不愧是和御家良元並名的人物,這等才藝,豈是凡人可得。」
皇上只看著沈凌央滿意的笑笑,對蕭安蘭點點頭。
皇後真想要說什麼,馬上被蕭貴妃搶了話去,「宸兒,這是沈府的嫡長女沈凌央。你素來不是欣賞有才情的女子嗎,快認識一下。」
眾人大驚失色,終于從剛才的仙宮美夢回到實現,蕭貴妃這也太大膽了吧!如此露骨的說。眾人再看向皇上,皇上似乎也不生氣,沒有要發怒的意思,現在就看尹宸瑯怎麼接話了。
尹宸瑯嘴角勾起淺笑,禮貌的站起來,微微一點頭,道︰「是,不愧是沈丞相的女兒。」
沈凌央趕緊俯身回了一禮。
蕭安蘭杏目圓嗔,小瞪了一眼尹宸瑯,似乎對尹宸瑯說的話有不滿。
尹宸瑯就當沒看到,坐下跟個沒事人一樣。
尹黎瑾雖然城府頗深,但也不過是長尹宸瑯一歲而已,同樣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十六少年,對于不是太子卻意氣風發的尹宸瑯,自己這個太子的怨氣當然是最大的。
連尹黎瑾對于眼前的一幕,臉色都控制不住的沉了下來。索性尹宸瑯沒太張狂,不然他可能會控制不住的跟尹宸瑯在父皇和朝中重臣、宗室貴族,團聚歡慶的日子里公開對著干。
尹黎瑾捏死著拳頭,深呼一口氣,終于調整好情緒,又轉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當然,他明顯的表情變化,明眼人都看見了。
皇後看見尹黎瑾受氣雖然心疼,但更怕他公然發作,後果不可收拾。于是開口道︰「行了,年輕人的事自己去吧。下一個是哪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