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保和殿的路上遇見了幾個小姐,她們問我掌上舞如何作的,和她們說話耽誤了時間。後來回府的時候暴雨,租的馬車一時受到沖擊,卡進水坑里,我看已經離府不遠就撐了傘自己走過來了,晚歸了望母親恕罪。」沈安嫣不緊不慢地回答到。
沈長碧清冷的眸子看著沈安嫣,怎麼容易就放過你,怎麼可能呢,冷笑一聲道︰「晚歸了這麼久,恐怕不止吧!我看是不是干了些別的,你不知道這種行為很有損閨名嗎?你不要閨名就算了,別拖累我們其他人跟著你被指責。」
听沈長碧吐語如珠,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動听之極。雖然說出來的話毫不留情,毒辣至極,但是沈長碧神態天真,讓人覺得她只是嬌憨頑皮。年紀雖幼,卻又容色清麗、氣度高雅,當真比畫里走下來的還要好看。
這才是真正的丞相府嫡出小姐。
沈長碧心里冷哼,居然讓她搶走了百花女,今天還一直什麼都不說,藏著掖著。
想到自己今天在御花園對沈安嫣的冷嘲熱諷,現在沈安嫣又一舉奪下百花女,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自己已經不怕和沈安嫣徹底撕破臉皮了。
連自己這個嫡次女都沒拿過百花女,被府里一個庶女拿了,這還得了!她以後還怎麼見人?
沈沉殷和夜秋倪對于沈長碧的言語沒有听到似的,縱容的置之不理。
「是啊,也不要那麼久啊,妹妹,你到底去干嘛了?」沈凌央很確定,的確要不了那麼久,沈安嫣這次這麼晚回來,肯定有鬼。
沈安嫣只要寧死不忍即可躲過今天這一劫,但是怕就怕在她們拿此事大肆厥辭,以後在什麼公共場合到處說。
「的確是幾位小姐問我如何作得掌上舞,我說這是絕技不外傳,于是一直纏著我問,不讓我走,耽誤了許久。」沈安嫣說完,夜秋倪和沈凌央她們仍然是一臉不信,沈安嫣又補充一句,道︰「哦,其中一個人,黑夜中沒太看清楚,但是可以看出來長的極是標致,肌膚勝雪,嬌美無比,容色絕麗……
「眉間靠近右眉的地方,有一顆淡淡的紅痣。」
夜秋倪正要打斷沈安嫣寬泛空無的描述,沈安嫣最後一句卻讓沈沉殷和夜秋倪都驚呆了。
右眉前一顆紅痣,不就是蕭安蘭蕭貴妃的唯一女兒,皇上的掌上明珠,惠和公主尹霏霏嗎!
沈沉殷終于不再沉默,首先問道︰「她穿的什麼顏色你可還記得?」
沈安嫣假裝陷入沉思,好像正在回憶。
惠和公主尹霏霏驕橫,她時年九歲時就食邑一千戶,現在來來去去已經又加封了五百戶,那是橫著走的人,能跟她關系好,那就是靠近皇族的中心社交位置了。
尹霏霏是尹宸瑯唯一的妹妹,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至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是親的不得了。
沈安嫣上一世見過多次這個璀璨奪目的惠和公主,尹霏霏喜歡孔雀,身上裝扮多有孔雀翎,所以衣服都是藍綠的盛大繽紛調和而成,遠處看真的猶如高貴的孔雀。
「藍色和綠色吧,這位小姐一套孔雀綠翡翠珠鏈,顆顆翡翠珠渾圓通透,十分均勻,雕作孔雀的翡翠色澤又綠又潤,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但我不認得她是誰。」沈安嫣說道,她描述的正是尹霏霏最愛戴的首飾,如果提起尹霏霏,人們馬上想到的,就是如此打扮的尹霏霏。
沈沉殷听了心里有底,果然是尹霏霏。隨機抬頭仔細看了看沈安嫣,沈安嫣也長大了,出落的不輸沈長碧。而且現在還只是金釵之年,要是等到碧玉年華、破瓜之年,那是前途無量啊。看來自己要好好重新審度這個以前貌不驚人、才華無鹽的女兒了。
「居然如此,吃了宵夜就早點睡覺吧。」沈沉殷表示不再追究,「剛才聊天聊了那麼久,來回路上又奔波,肯定累了。夫人,廚房宵夜好了嗎?」。
夜秋倪心里不甘,不能因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惠和公主就把沈安嫣放了啊,沈安嫣以後也不一定跟惠和公主再有交際了,這次不能再放過了。
「嗯,快好了,剛才廚房已經來報過了,待涼一會最好。」夜秋倪說道,然後對沈安嫣說道,「我們丞相府家規甚嚴,有錯必罰,雖然今天事出有因,但是嫣兒你的的確確是回來晚了,女孩子家這樣多不好,暫且罰你抄寫《內訓》,《內訓》並不算多,也是小懲大誡了。下次注意一點。」
只要一罰,不管大罰小罰,總之是沈安嫣錯了,沈安嫣也沒有辦法,這已經比一開始好多了,以後只能見招拆招了。
「是。」沈安嫣咬著牙說了一聲,隨口盈盈一拜。「娘,外面雨大,我走回來難免狼狽,可否先回房換身衣服?」
夜秋倪見沈安嫣無可辯駁,心情大好,只要罰了,那沈安嫣名聲多多少少有些狼藉,只要在外面一說,沈安嫣晚歸,被罰抄《內訓》,抄了《內訓》,這個女子的人品肯定有些問題,沈安嫣現在還想象不到結果的嚴重性,到時候可是回天乏術了。
「去吧。」夜秋倪道,好像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快點去換,然後回來吃點熱乎的,別感冒了可不好。」
沈安嫣已經轉頭準備離開正堂,沈衛婕看見沈安嫣沒有佔到便宜,心下高興,可是到底這也是小便宜,沈安嫣明明和自己一樣都是庶出,可沈安嫣今天卻大放異彩,得了百花女!于是沈衛婕嘴快的跟了一句,「是啊,妹妹,這個天氣一定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讓體質弱了,得上了寒疫可怎麼辦!」
沈衛婕的話儼然是惡毒的詛咒,沈安嫣置之不理,邁步走出了正堂。
沈安嫣快速回到容華閣,讓纓文進了耳房,把高良姜和三柰收了起來,然後慢慢踱步回到正堂。
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真欣賞過這麼富麗堂皇、盛大華麗的丞相府,路上高樹與低樹俯仰生姿,落葉樹與長綠樹相間,花時不同的多種花樹相間,這就一年四季不感到寂寞。
高處不勝寒的人又哪能不寂寞呢?
「干嘛呢!不想活了!」正在沈安嫣看著路邊的景色,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寧靜的夜晚,直抵沈安嫣的耳膜。
容華閣位置比較偏,雖然也在閨樓範圍內,但是里中央還是有些距離,沈安嫣往正堂走,路過了廚房附近。
廚房、藥房、庫房之類都挨的比較近,離正堂不遠,離北院女眷住的地方也不遠。相對的南院,有雜役房、洗衣房之類的,也有管家樓和佣人住的大房間,現在讓沈清菡住的卉椿院就是那里最好的院子,沈清菡住的還是正屋。
「對、對不起,落兒姐,我不是故意的……」另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非常害怕的樣子。
沈安嫣和鈺香走近一看,落兒身後跟著兩個婢女,前面跪著一個可憐的小婢女,那個可憐的小婢女沈安嫣似乎沒有見過。
「沒看見我走在這條路上嗎!你就不會繞繞道嗎?非要往我身上撞,晦氣死了!」落兒對地上那個跪著的婢女吼道。
小婢女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明明是她先走上這條路的,但是落兒跟關系好的婢女突然閑逛到這,她低著頭,走的急,就撞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落兒姐,我忙著給五小姐屋子送燭台過去,琴媽媽剛才通知不夠了,在催。」小婢女淚眼婆娑。
落兒一听五小姐,不是沈安嫣嗎,一把搶過婢女端著的一些燭台,嘲笑道︰「什麼五小姐,這種香燭她也配用。」
然後想到什麼好玩的一樣,眼前一亮,抬腳踢了一下眼前的小婢女,道︰「你回去,拿那種給雜役房的蠟燭給她,點了後都是灰煙的那種暗蠟燭。快去,你要是去了本姑娘就原諒你,不然,以後在府里有你好受的。」
小婢女驚恐的看著落兒,以前有人私下打賭輸了錢,去送那種蠟燭嘲笑懦弱無能的五小姐,用這種大膽的玩笑來抵債,現在五小姐肯定知道這種事。要是自己送了那種蠟燭,以五小姐現在的性格,萬一懷疑是她故意瞧不起五小姐,才送這種蠟燭嘲笑五小姐,不把她扒一層皮就怪了。
「不行啊,落兒姐!她可是府里的小姐,哪能用雜役的蠟……」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小婢女話還沒說完,落兒憤怒的一巴掌就打在小婢女臉上,「我看你就是不知好歹!我看明天你就不用在閨樓內院當差了。」
落兒突然轉變表情,笑著回頭問左側的一個婢女,「楠瓜,你說她應該去哪?」
被叫楠瓜的婢女嬉笑著,說︰「我看落兒姐你求了夫人,把她送去淨房干活算了,不知死活的賤婢,淨房那種地方最合適了。」
右側的一個婢女也嗤笑著,「嘻嘻,她不知道你落兒姐是誰嗎,都敢惹,去淨房待一輩子吧。」
「她可是五……」小婢女張嘴還想辯解什麼,楠瓜一腳踢在她肚子上,三人正要對小婢女進行攻擊,落兒還憤憤地說道︰「讓你提她這個賤人,不提還好,一提我就來氣,以為自己是誰!給我去淨房待一輩子吧!」
落兒右側的婢女笑著說道︰「打死她,嘻嘻,死東西。落兒好姐姐,別跟她置氣了,打完我們趕緊走,今天還要去夫人那里領中秋賞賜呢!」
楠瓜也開心了起來,「是啊,今天還要領賞賜呢,誰要跟她們這種東西生氣。連落兒姐你是誰都不知道,好姐姐可是夜夫人跟前的大紅……」
「嘖。」沈安嫣站不住了,從黑暗中走出來,她再不出來那個可憐的小婢女就要被打了。「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四個人一起朝沈安嫣看來,三個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剛才囂張的氣焰瞬間沒有了,一起行禮,道︰「五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