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沈安嫣看著沈清菡,頓了頓,「你出生下來,都多少年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過也不是沒有希望。」
沈清菡想到,這麼多年自己都沒怎麼見過丞相府的主子們,的確很難突然被發現,但是肯定會有那麼一天的,畢竟自己是沈沉殷的血脈嘛!
沈安嫣知道沈清菡這時在想什麼,也不打擾她,過了一會,問道︰「清菡,幽蘭是在廚房工作的,對嗎?」。
「娘她……」沈清菡又止住了嘴,沈安嫣似乎說過,要讓別人認她,首先,她自己要認自己,連這些庶出小姐都喊自己娘為姨娘,她又怎麼能破例,「是的。」
沈安嫣拾起桌上的一本書,準備繼續看,「那你回去後,幫我問問,梅洛,廚房的奴役,問到了來告訴我。你先回去吧,我會幫你留意機會的。」
沈清菡答應了一聲,離開了容華閣。
沈安嫣看著那本隨手拿起的書,是最近一直在抄的《內訓》,「自是者,其行專;自矜者,其行危;自欺者,其行矯以污。行專則綱常廢,行危則嫉戾興,行矯以污則人道絕。有一于此,鮮克終也。」
沈安嫣看著這個笑了笑。自以為是的,行為****;驕傲自滿的,行為危殆;自欺欺人的,行為狡詐惡濁。行為****就會使綱常廢棄,行為危殆就會使嫉妒、凶暴興起,行為狡詐惡濁就會使人道滅絕。凡行為有其中之一者,很少有能夠善終的。
夜秋倪和沈凌央、沈衛婕,不皆是好好活著的嗎?有時候,是需要外力的制裁的,這一世,你們還能否善終呢?
沈安嫣起身,走到桌案旁邊,準備練字,想了想,拿起那邊《內訓》,再抄一份吧,徐皇後的智慧,全都傾進了這麼一本好書,流傳後世。雖然是為了禁錮女子思維,但是有些道理,也是不錯的。
閑著也是閑著,抄一遍練練字也好,就當是修身養性。說不定下次夜秋倪又要自己抄《內訓》。
「嗒!」
一聲響過後,耳房里傳來一段悉悉索索響聲。
沈安嫣知道,容華閣里面只有鈺香在外堂候著,其余人都在院子里,所以也不避諱,道︰「纓文,什麼事?」
該是纓文又做了什麼,引武平日在容華閣里是動也不動,就練功和打坐。
沒有人回答她,沈安嫣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似乎出現了一個身影,擋住了沈安嫣的光線。
「纓文。」沈安嫣回頭,卻看見的不是纓文。
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晅兮,終不可諼兮。」沈安嫣看著尹宸瑯,莫名其妙的就念出一首。
尹宸瑯看著沈安嫣,笑了出聲,「我這麼好看啊,最後一句呢,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掉了一句可不好。」
最後一句「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的意思,是有此俊美的君子,如何能不想他。沈安嫣還是卻之不恭了。
「你還知道這個,」沈安嫣也笑著看尹宸瑯,「最後那闕的,知道嗎?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這句更適合你,但是它下一句又夸體貼溫和,嗯,不符合。」
尹宸瑯不置可否,就是笑意更深了,說︰「糧食我都收購好了,量太大了,這回可是大出血,極限了,再多的已經買不下來了。」
沈安嫣點點頭,「夠了。」
尹宸瑯眯起眼楮,看著沈安嫣,「寒疫勢頭已經起來了,我們需不需要拋售了?」
沈安嫣想了想,道︰「先拋出藥方,現在還不嚴重,都還沒注意,自己不注意,別人把藥煮好送上去都沒用。」
尹宸瑯疑惑的皺了皺眉,也不笑了,嚴肅起來,成熟的樣子更是好看,「藥方?難道不應該是,我將方子獻給父皇嗎?」。
沈安嫣低頭,看了剛才抄寫的《內訓》,拿起最上面那張,舉在尹宸瑯眼前,「古語雲︰‘積德成王,積怨成亡。’荀子曰︰‘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神明自得。’
「什麼意思?你提出方子,在百姓眼里一錢不值,因為你的主要目的是立功,加上他們根本買不到藥。反而,百姓自己有了方子後,你拋售少量高良姜和三柰,救了一些願意相信的病人,方子自然就在實踐中傳開了,傳播效果更好。」
尹宸瑯想想,的確是這麼回事,接過沈安嫣手里抄寫的《內訓》,「嗯,買不到藥,一個不好說不定還積怨于我,說我無能。」
沈安嫣點點頭,看來懂了。
「那什麼時候開始?」尹宸瑯心里有了定論,征求沈安嫣的意見。
沈安嫣將毛筆放好,「等喬堅喻開始調查,那時候已經形式嚴峻了,這時候投放少量,百姓會買來試試,死馬當活馬醫。之後,聲名傳開了後,就可以大肆投放了,市場不會飽和,永遠不會,你拋售多少,高官顯爵都能一口吃下全部,多數百姓永遠買不到,只有少數運氣好,能有。」
尹宸瑯看著沈安嫣,這個他想到了,正是他想問的,剛開始方子真實性大家不知道,所以門閥官僚不會去買,但是一旦實驗成功,那官僚就會大力購買。「那第二批貨投入的時候,百姓們就買不到了,豈不也是一身怨氣?而且到那時為止,和我又有什麼關系?」
沈安嫣將毛筆掛回筆架,「這時候,你假裝傾盡全力,大出血,買了大量的高良姜和三柰,然後自己開善堂,不用上報給皇上,就直接在善堂里,設人手派發高良姜和三柰。」
現在災難已經以難以控制的速度傳播,不出一個月,京城就會像一個人間地獄。
「好。」尹宸瑯明白了該怎麼具體操作,點點頭,「我今天拿來幾包高良姜和三柰過來,順便還有布莊的衣服,都拿過來了,剛才耳房里面,盛宇已經交給引武了。」
沈安嫣點點頭,「謝謝。」
「咚咚」。
門外傳來聲響,沈安嫣推了一把尹宸瑯,讓他趕緊進耳房。
「什麼事?」沈安嫣對外面說道。
「小姐,晚膳到了,有人來通傳了。」鈺香的聲音。
沈安嫣回答道︰「嗯,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然後轉頭進了耳房,內閣的耳房里,引武和盛宇在聊天,聊的甚歡,纓文抱著那些衣服,一件件打理的整整齊齊的,直接就可以收進去了。
尹宸瑯看見沈安嫣進來了,靠近沈安嫣,在她耳邊小聲道︰「最近天氣驟涼,多穿一點,小心染了風寒。」
沈安嫣點點頭,道︰「你也是。」
順口就說的,說完,就發現氣氛不對勁了。耳房里面的三個人先是一臉呆滯的看著他們,然後發現沈安嫣也抬頭一臉呆滯的看著他們,都紛紛轉頭,假裝看不見。
尹宸瑯輕笑一聲。
沈安嫣被這一聲輕笑惹的焦急,臉龐染上一抹桃花,不敢抬頭看尹宸瑯的眼楮,就平視前方,「你們早點離開,我先過去了。」
纓文一听,起身就跟著沈安嫣往外面走,「引武大哥,我跟沈安嫣走,你跟殿下說說去看沈雅蘭那次遇到刺客的事!」
引武點點頭,應了一聲,又想到了什麼,攔住她們,「不行,你跟去多危險,要是又遇到了怎麼辦!」
「哪有那麼多刺客,這次有幾個婢女跟著,刺客不敢出來的。」纓文說著,跟著沈安嫣就走了。
尹宸瑯轉頭看著引武,「什麼刺客?」
引武慢慢地把那次府內刺客的事說給了尹宸瑯听。
秋天的夜晚,月光朦朧,象隔著一層薄霧,撒落一地冷清。蒼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陣陣淒涼意,望著不再如水的月光,思緒穿過心情的那片溫柔象霧一樣點點漫延,徘徊許久許久,最終在一聲無耐的嘆息聲中飄散飄散。
沈安嫣想到剛才在耳房的事,不覺又心跳加速,在這寒冷的夜晚,多了一絲暖意。
不知不覺,離九月十五的中秋已經過了好些天,快步入十月了,十月初就是災難的序章,按上輩子來看,到明年二月份初,才是災難的結束。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沈安嫣到了正堂,用膳過後,沈沉殷提到,丞相府的女兒們都長大了,還一連出了兩個百花女,明天會請宮里的嬤嬤來教導禮儀。
沈安嫣听著,隱約猜到了什麼,沈沉殷是準備送幾個女兒入宮了。可以送一兩個女兒進當今皇上的後宮,做個鋪墊,打好路子,以後再送兩個到下一任皇帝手里。丞相府本來就穩的根基,加上兩代皇親國戚,那時就已經不可撼動了。
不過,當今皇上比沈沉殷還略大幾歲,光看三皇子尹宸瑯,就比丞相府所有女兒年齡都大。要是丞相府的女兒入宮,那對于女子的一生幸福來說,可是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