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已經進行了六個小時,除了急匆匆跑來跑去的醫生護士,走廊里死寂般的安靜。倪子文哭累了,呆呆的坐著,身上穿的還是病號服,赤著腳,眼楮腫著,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協助辦案的民警,買了雙棉質拖鞋給他,倪子文魔怔了一樣,就坐著,也不說話,也不穿鞋。
民警也很無奈啊,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嘆了口氣,在一旁陪著。
莫聰和凱恩去病房看唐簡和何小文,何小文情況嚴重點,但是好在手術順利,沒有生命危險,24小時內能醒過來就沒事,此時正在隔壁打點滴。
「臉上怎麼了?」凱恩蹙眉,看著唐簡額頭的紅印。
「你回去吧,我在這里就行。」莫聰沒回答凱恩。
紅印那麼明顯,還用問嗎。
但是,凱恩,確實沒看出來,這會兒又仔細看了看,終于看出來是個衣扣的印子,繼而想到了什麼,碧色的眼眸眨了眨,心底嘆了口氣,他抬眼看莫聰,莫聰明朗的五官,終于顯現出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他在猶豫。
凱恩說︰「我去隔壁陪會兒小可愛吧,怎麼就不知道護著臉呢,回頭留疤了,她肯定得鬧個天翻地覆。」
最後一撞,劇烈的撞擊擋風玻璃碎了,迎面砸過來,何小文坐在副駕駛,所說有氣囊護住了要害,但是,玻璃碎片以當時的速度也是殺人利器,何小文左臉被劃了一道很深的疤……
凱恩坐在何小文床邊,看著全身插滿管子的何小文,輕聲說︰「要快點醒來啊,不然我要把你種的向日葵都吃光,還要把小honey帶走,永遠不讓他見你……」
凱恩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盡是些雞毛碎皮的小事。
驀地,凱恩突然安靜了。
直愣愣的看著臉上帶著氧氣罩的何小文,說︰「小可愛,你是喜歡莫聰對吧?」
回答他的除了醫療儀器的聲響,也許就只有何小文那微弱的心跳了。
「我猜你喜歡他。」凱恩嘴角帶著一抹得意的笑,說︰「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凱恩又安靜了,和倪子文一樣,跟魔怔了一樣。不過倪子文是一句話不說,只發呆。凱恩是一會兒笑一會兒拉著臉,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我跟你說哦,」凱恩小聲說,看那樣子像是真的在說悄悄話一樣︰「我是真的喜歡唐簡,只不過大家都不知道。哼哼,看我厲害吧。」
凱恩嘴角上揚,表情傲嬌又自負。
莫聰站在病房門口,听到這句話,沒進去。
「你說你怎麼那麼笨呢!」凱恩恨鐵不成鋼的說,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
「喜歡的那麼明顯,我都看出來了啊!」凱恩一副說教的模樣︰「愛一個人,要麼,就勇敢的去追求,要麼就藏在心里不讓任何人知道默默守護。你說你,又不敢說出來,又憋不住,這怎麼能行呢!」
莫聰本來要轉身走的,听到凱恩這幾句話,又停住了腳步。
愛一個人,要麼勇敢,要麼珍藏。好像也挺在理。
「快點醒過來,醒過來我就幫你追莫聰,你別以為那家伙多難搞,簡單的狠,他就對外人裝的!快醒來啊,我去看看倪晟那家伙怎麼樣了。」
凱恩起身走了,何小文眉心微微動了動,沒醒。
杜磊就在何小文隔壁,凱恩想了想,推開門進去。
倪子文抬頭冷冷的看著他。
凱恩嚇了一跳,沒想到倪子文跑到這里來了,他微微詫異,怎麼又坐地上了!
「你……」
「你來干什麼?」倪子文打斷凱恩的話,忿忿道。
凱恩覺得倪子文忒不識好歹,尤其那雙眼,和倪晟那個面癱簡直一模一樣,招人煩!
「看他死沒死。」凱恩沒好氣的說。
倪子文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說︰「沒死,你可以滾了。」
凱恩簡直是肺也氣炸,倪子文到底有沒有是非觀?他好心來看看,還成了他的不對了?居然說可以滾了?凱恩理都不想再理他了,冷冷哼了一身,轉身就走。
「我哥不會有事的!」倪子文對這凱恩的背影說︰「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說到後面,倪子文聲音都在發抖,還帶著濃濃的哭腔。
他在哭。
凱恩很想轉身說,你這個沒出息的,躲在這里哭什麼哭!都多大了,剛剛哭了一通了現在還哭,哭就有用了?!
不過,他沒這麼做,也沒有轉身,語調里帶著調侃和不以為然,他輕飄飄說︰「但願他能爬起來!」
倪晟的情況簡直不能再糟糕。
突然間,死寂的走廊傳來一陣騷動……
醫生直接在走廊會診,爭吵聲不斷。
「保守做法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而且就算手術成功,也有百分之八十會成為植物人!」一個專家,渾身是血,怒道。
成為植物人是醫生最不願看到的結果。他主張開顱手術,雖然風險大,但是不會有成為植物人的危險。
但是,開路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
保守做法相當于只是在保命。
倪子文听了個大概,全身冰涼。
如果他哥成了植物人,他每天要來喂飯、擦澡、講故事了,這個結果,不是很好啊!
但是如果他哥死了,連個不會說不會笑的人都沒有了。
院長找到倪子文,讓他來做決定。
這種事情只有家屬能決定,醫生再有主張,也要听家屬意見,哪怕家屬的決定他們不贊同,也無可奈何。
「我……」倪子文聲音有點抖,他終于開始害怕了,是那種整個人都置身于恐怖氛圍中的害怕。
「開顱!」
「手術同意書我簽!」
唐簡虛弱卻又堅定的聲音在走廊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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