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氏下了封口令,可是眾人一到穆府,消息還是頓時滿天飛。
羅媽媽一張老臉訕得好幾天不敢出門,一口怒氣都怨到玲瓏頭上。卻也不想想,當初是自己找人要玷污玲瓏的清白。
穆世昌雖是給月姨娘買了成品的棉衣,可是蕭氏送去的那幾件畢竟還是要有個說法的。
受了寺廟的啟發,玲瓏心里有了主意。讓月姨娘在屋里設了台位,將蕭氏送去的三身衣裳恭恭敬敬的擺在台位上,每日三炷香,算是對蕭氏恩澤的感念。
蕭氏得知了以後,氣得在屋里摔了半天的東西!真真是小瞧了這一對母女了。
日子細細碎碎的過著,天氣也漸漸地一天暖似一天,眼看著柳枝就要抽新芽了。
玲鈺忙著準備宮里近日要舉辦的宴席,也顧不得整治玲瓏,遇上了不過是趾高氣昂的奚落一番。
玲瓏自當是瘋狗亂叫,不加理會。
庶女沒有資格參加宮里的宴席,她是明白的。更何況,對這樣的活動,她確也沒有興趣。眼下一心琢磨著要盤下一家鋪子,掙些補貼。
「小姐,方才薛媽媽似是和竇媽媽拌了幾句嘴,奴婢暗暗听著好像是竇媽媽偷著搬走咱們院子里的東西,讓薛媽媽發現了,竇媽媽嫌她多管閑事什麼的。」紫月捧著盒子蜜汁桂花糕進來,擱下糕點,一邊給玲瓏換滾熱的茶水,一邊嘀咕著。
「那薛媽媽呢?」玲瓏放下手里的繡活,問道。
紫月嘆了口氣,把倒好的茶水擱在玲瓏跟前,「薛媽媽哪里比得上竇媽媽嘴利,說她不過,兀自在屋里順氣呢。」
薛媽媽能如此,看來確是未被收買了的。
終于安奈不住了嗎?也好,你們不動,我如何規整院子呢!
「你也不要聲張,權當不知道,只是這一兩日留心些。」玲瓏吩咐紫月,說罷了,想了想又道︰「一會等薛媽媽氣順了,你找個由頭和她說說話。」
「奴婢明白。」紫月笑道︰「這一回讓她們徹底知道小姐的厲害,看她們日後還敢不敢打小姐的注意。」
話雖如此,可玲瓏也明白,這院子里的人哪里就是這一次半次能理清了的。
傍晚,才掌燈的時候,薛媽媽端著食盒進來。
「薛媽媽怎麼親自送來了,媽媽操心著院子里的大小事情那麼些,夠累的了,這點子小事讓丫頭們做就是了,沒得白閑著她們。」玲瓏趕緊讓紫月把食盒接過來,又讓紫月搬了個繡墩給薛媽媽,「媽媽趕緊坐下歇歇腿,我也知道,你這腿上是老毛病了。」
薛媽媽早年跟著人冰天雪地的下河浣衣,落了老寒腿的病根。如今但凡走的路多了或是變天了,兩條腿便是針扎般的疼。
薛媽媽顫了顫眼角,撐著大腿坐下,「小姐繡這些東西費眼楮,奴婢給小姐熬了點豬肝枸杞湯,小姐每日喝些,對眼楮好。」說著,薛媽媽略尷尬的笑笑,「這也是奴婢的一點子心意,不好讓人知道的。」
她從未在里間伺候過,說話轉三轉的技術一點沒有。
玲瓏听著不由得一笑,「玲瓏便領薛媽媽的心了。」說著,從食盒里將那晚豬肝湯端出來,就著勺子一勺一勺喝,「媽媽好手藝,這豬肝湯沒有一點腥味。」
看著玲瓏喝干淨,薛媽媽心下也踏實了。
「小姐倒是全心全意的信得過薛媽媽,竟都不疑這湯里有毒。」紫月倒了杯濃茶給玲瓏漱口,打趣道。
薛媽媽听著,臉色登時闞白起來,結結巴巴的說︰「小,小姐,奴婢,沒,沒有……」
玲瓏瞧著薛媽媽著急的樣子,心里一松,面上卻是噗嗤一笑,「死蹄子,薛媽媽這樣老實的人,哪里擱得住你打趣她,還不趕緊向薛媽媽賠罪。」
紫月沖著薛媽媽一福,「媽媽恕罪,紫月和您玩笑呢,媽媽莫當真。」
薛媽媽哪里敢受紫月大禮,臉上憋得一陣通紅,搓著汗津津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說︰「姑娘快莫如此,姑娘快莫如此……」
心底卻是經紫月這麼一說,對玲瓏一陣感激,小姐當真是沒有一絲懷疑自己。小姐這般信得過自己,自己也不能辜負了小姐才是。「奴婢還有件事,要和小姐說。」
玲瓏心底一亮,薛媽媽肯說自是最好的了。「媽媽有什麼話講就是。」
薛媽媽便細細的把日間發現竇媽媽偷偷將竹園里的上好官窯花瓶運出去的事告訴了玲瓏。
說罷,不由得嘆息,「這些年,竇媽媽一直跟著太太做事,得的賞錢那自是多的很,沒成想她還是不滿足,竟要做這些事。我見不慣,說了她幾句,反倒是將我冷刺了一通。」想到竇媽媽日間說的那些難听的話,薛媽媽眼眶不由的紅了。
「或許是有人指派她這樣做呢。」玲瓏意味深長的看著薛媽媽說。
薛媽媽一驚,抬眸看玲瓏,若是有人指派,那麼指派她的人必是有所圖謀的……
「若是有人想借著竇媽媽得手來害我,薛媽媽會不會站在我這一邊呢?」見薛媽媽神色變幻,玲瓏知道,她是想明白了。
「奴婢自是小姐的管事媽媽,自然是和小姐一心。」薛媽媽堅定的說,若真是竇媽媽要陷害小姐,那便是更不能輕饒了,小姐這樣好心她還要做這黑心肝的事。
「如今一時半刻我也不知道竇媽媽是一味貪心呢還是受人指使,只是……」玲瓏略沉吟了片刻,又說︰「薛媽媽可知竇媽媽一向和誰比較親厚?」
薛媽媽不假思索的說︰「闔府都知道,她和老太太院子里的柳婆子親厚,她們都是家生的,原先又都是一處在老宅子里伺候過的。不過近些天來,奴婢瞅著,竇媽媽和桃紅姑娘走的也近,桃紅姑娘還給了竇媽媽好幾個荷包樣子,說是讓她幫著繡呢。」
「這件事還要薛媽媽多留心些,若是她真要害我,到時候,我的性子媽媽也知道,我必是不會輕饒她的。」玲瓏話雖是依舊慢慢說,可語氣重了些。
雖然才十四歲,可是她狠戾的語氣還是讓薛媽媽心頭一顫。不禁心下盼著竇媽媽只是貪財些罷了,否則,只怕她這一次是性命都難保了。「奴婢知道的。」
待薛媽媽走了,玲瓏又和紫月細細的合計了一番,才睡去。
第二日,玲瓏揉著生疼的眼楮和酸困的肩膀,掙扎著起來,梳洗了,換了一身淺綠色的夾棉衣裳,帶著紫月去慈景園請安。
還未進門,便听到里面蕭氏和玲鈺的聲音。今日她兩個倒是來得早,正想著,忽的又听到穆世昌的聲音。
爹爹竟也在……一種不好的預感登時襲上心來。玲瓏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腳進去。
「祖母萬安。」玲瓏朝老太太深深一福,又轉身分別向穆世昌和蕭氏行禮,「爹爹安,母親安。」
蕭氏笑了笑,「快坐下吧。」一副慈母的樣子。
穆世昌卻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他這一副表情更是讓玲瓏確信那不好的預感是真的,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說話。
「你不要這樣子,畢竟還未問清楚。」老太太責怪的看了兒子一眼,「玲瓏還什麼都沒說呢。」
穆世昌冷笑道︰「人證物證都在,她還說什麼。」說著穆世昌呵斥道︰「孽障,你還不跪下。」
玲瓏一驚,打著哆嗦撲通一聲跪下。膝蓋和地板重重的撞擊聲直讓老太太心里一顫。「她是你女兒,不是朝堂上的犯人。」拍著桌子朝穆世昌高聲說。
「母親,兒子也是為她個不爭氣心急。」穆世昌和顏對母親說著,轉臉沖著玲瓏卻是橫眉冷對,「你自己說說,你都做了什麼!」
玲瓏茫然的抬頭,噙著眼中的淚,癟了癟嘴,搖頭,「女兒不知道爹爹要問什麼。」
還要裝糊涂,穆世昌心中更氣,啪的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任由水花四濺,「好一個不知道,那就讓知道的替你說。把人帶上來。」
玲瓏回頭,一個婆子壓著竇媽媽進來。
竇媽媽看了玲瓏一眼,撲通跪下,「小姐莫怪奴婢,奴婢也是實在不忍小姐一路錯下去。」語重心長的說。
「竇媽媽說什麼呢?玲瓏不明白。」玲瓏蹙眉問道,眼眶中的淚花轉來轉去。
「事到如今,小姐也不要瞞著了,奴婢已經把什麼都和老太太老爺並太太說了,老爺太太仁慈,念著小姐年紀小,不會怎樣的。」竇媽媽依舊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臉。
玲瓏瞧著心里一陣逆嘔,「竇媽媽到底要說什麼?」說著,抬眼看蕭氏,「母親,竇媽媽的話女兒听不懂。」
蕭氏無奈的嘆息道︰「玲瓏,是母親思慮不周,才讓你做出這樣糊涂的事啊。」說著,一行清淚留下來。
穆世昌怒道︰「很是不關你們的事,都是這個孽障不省事,做出這樣敗壞家風的事來,今日必是要重重的罰她的。來人,把三小姐帶下去,先打十板子。」
玲瓏跪在那里,忍著眼底的淚,直著腰板倔強的說︰「玲瓏做錯事,爹爹要罰玲瓏,玲瓏自是認罰,只是今日玲瓏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爹爹說清了,再罰玲瓏不遲的,若是玲瓏真的錯了,敗壞了穆家門風,莫說十板子,就是打死玲瓏,玲瓏也認。」
「祖母問你,你可是把竹園的東西拿出去變賣了?」老太太被自己兒子這暴脾氣氣得臉色難看,干脆自己問道。她不相信玲瓏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玲瓏睜大眼楮,一臉莫名其妙,「祖母怎麼這麼說?玲瓏賣東西做什麼?」
「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思慮不周,」蕭氏頓住,擦了擦眼淚又說︰「才讓你和月姨娘生了這不該有的念想啊。」
玲瓏心底冷笑,真是打得好算盤,竟把娘親也要牽連進來。若非自己提前知道了,只怕今日自己和娘親是要萬劫不復了。
「小姐和姨娘讓奴婢把竹園的瓷器變賣了,換成銀子拿給小姐,這件事老太太,老爺,太太都知道了。」竇媽媽滿臉愧色的說︰「是奴婢一時糊涂,沒有經得住小姐的**和恐嚇,才讓小姐犯下大錯的。」
玲瓏听罷,一臉嚴肅的說︰「竇媽媽,我平日並無得罪與你,你何苦要栽害我和姨娘,我何曾讓你變賣過家里的東西?自打我和姨娘進了府,母親待我和姨娘都是極好的,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不缺,我要銀子做什麼!」說著,鄭重的朝老太太叩頭道︰「祖母,玲瓏冤枉的。」
「冤枉?」別人還未說話,穆世昌倒是氣咻咻的說︰「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讓和韻堂的小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