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那日傍晚,天際邊的火燒雲燒的格外通紅,李乾坤終于邁出御書房的大門,回到李府。人雖然瘦的不像樣子,卻是精神抖擻,兩只眼楮炯炯有神。一回到李府,到老太君那里報了平安,就讓人快馬加鞭去惠州將二爺李乾郜叫回來。
蔣氏歡天喜地的張羅了一桌子洗塵宴,全是李乾坤素日里愛吃。飯桌上,李乾坤看著妻兒老母,心中感慨萬千。
這六天,沒有一個時辰不是在鬼門關門口徘徊,一個不留神就再也回不來了。不過,一旦回來,等著他的就是平步青雲的無限機會,他心中激蕩澎湃。
皇上的弟弟長寧王長久以來暗中勾結兵部尚書徐大人,兵部侍郎趙大人,五城兵馬司姜大人以及宮里大總管海德路,蓄謀篡位。
長寧王這一次進京覲見,突然發難。徐大人和趙大人以奉旨巡視的名義帶兵將御書房死死圍住,連只蚊子都難插翅而飛,御書房外任何消息都傳遞不出去,人人只當皇上在和大臣共商大事。御書房內,長寧王逼迫皇上下旨,召其年近七十的乳母並李乾坤和周閣老進宮。
長寧王以乳母剛出生的嫡孫對其要挾,讓皇上的乳母對天下人承認,皇上並非先皇親生,而是太後當年偷梁換柱狸貓換太子,真正的龍之嫡子,應該繼承大統的是長寧王。乳母懼怕長寧王yin威,不得已只得照著長寧王所說,在一副寫滿字的明黃色舊絹布上落下自己的手印……
李乾坤和周閣老並肩踏入御書房的那一刻,乳母剛剛抬起手,逆光望著進來的兩個人,滿眼驚恐,全身戰栗。
皇上一臉嚴肅的坐著,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長寧王拿著按了手印的絹布,要求周閣老對外公布,李乾坤做見證人。
細讀了絹布上的荒唐文字,周閣老臉色鐵青的拒絕了長寧王。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長寧王對周閣老和李乾坤百般折磨,千般利誘。周閣老不堪忍辱,擊柱而亡,鮮血迸射,染紅了御書房內堆滿奏折的長桌。
就在長寧王失去耐心,準備快刀斬亂麻的時候,燕王帶兵沖了進來。
與他里應外合的是錦衣衛總指揮胡明。
皇上緊繃了六天的神經在見到燕王的那一刻終于松弛了下來。親直彎腰抱起被拖到角落的周閣老的已經僵硬了的身體,鄭重的交給已經將長寧王制服了的燕王手中。
拍著兒子的肩膀,皇上肅然道︰「厚葬他。」神態間是說不盡的疲倦,看向燕王的目光卻有了與往日不同的神采。
李乾坤站在皇上背後,似乎感覺到了他那顆經過六天折磨後,有些蒼老的心。
六天前六個人各懷心思的踏入御書房大門,然而六天後從御書房走出來的卻只有李乾坤和錦衣衛總指揮胡明胡大人,其余四人皆暴斃身亡。皇上的乳母也在一天後因舊疾突發,不治而亡。
十三日,皇上下旨周閣老的嫡長子受封衛國公,賞賜周家忠義二字,並封其嫡孫忠義王,周家所得封號代代相傳,不得褫奪。胡明官階不變,但同時監管五城兵馬司,李乾坤升做內閣之首。兩人各的銀錢無數,良田千畝。
李乾坤是大燕國開國以來,最為年輕的閣老。
余下三人,則被滿門抄斬。
听到消息的時候,玲瓏正在給瑛顏瑛和沈心怡繡香囊。瑛讓小廝送來帖子,三日後她要辦螃蟹宴,邀請玲瓏和玲蓉過去玩耍。蕭氏當然不會同意,只是李府的小廝是直接將帖子送到了老太太手里的,老太太不僅同意了,還讓蕭氏給她們姊妹二人做身新衣裳,蕭氏氣的肝疼,推說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只當她還是因為蕭文慧的事情,心中郁郁,不與她計較,讓琉璃去給玲瓏和玲蓉做衣裳。
有人給皇上上折子檢舉蕭文慧的丈夫,說他為官不仁,欺壓百姓,霸佔良田商鋪,惹得真定百姓怨聲載道。
皇上大怒,立即將其貶官至漳州,做了漳州一個縣的同知。離開貓耳胡同蕭氏的私宅時,蕭文慧哭的死去活來,蕭氏悄悄將自己私下里放賬得來的三千兩銀子塞給姐姐。去了那里,少不得銀子打點。
「小姐,現在滿京城的人都在傳,燕王要取代太子,繼承大統了。」照影嘰嘰喳喳張牙舞爪的在玲瓏面前說的唾液橫飛,興奮的小臉紅彤彤的。
「胡說什麼!」玲瓏放下針,嚴厲的制止照影,「這樣大不敬的話,是能說的嗎!」
不要說玲鈺是太子的良娣,穆府是堅定地******,就算不是,這樣容易招惹是非的話也說不得。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
照影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吐吐舌頭,換了話題,「這回那位清小姐再也不能打李家少爺的主意了。」
「可不是。只是漳州那地方,四季潮濕,瘴氣又重,她從小嬌貴慣了,去了未必適應。」紫月感慨道。
「她們是自作孽。瞧她和她母親的樣子,就知道她爹爹也未必是什麼好人。我若是皇上,連個同知也不給他做。」
「又胡說!」玲瓏瞪了照影一眼,「你是手里沒有事做閑得慌嗎。什麼叫「我若是皇上」,這樣的話能說嗎!」語氣嚴厲。
知道又說錯話,照影怕挨玲瓏訓,一溜煙跑掉了。
紫月望著照影離開的身影,笑著搖搖頭,「越來越沒有規矩,都是小姐慣得她。」
玲瓏笑笑,低頭繼續做針線。原本想著,顏瑛要出嫁了,瑛愛熱鬧,心怡愛安靜,在香囊上分別給她們繡了石榴,牡丹和蘭花。卻沒想到,這牡丹這樣難繡,再不抓緊,到螃蟹宴開席,她也未必繡的完。
皇上將羅家貶官至漳州做同知這樣的懲罰遠比將其罷官嚴厲的多。罷官不過是歸鄉為民,以他們這些年在真定的所作所為,一定有豐厚的積蓄,歸鄉為民也是富足一方的鄉紳,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可去漳州做同知就不一樣了,地方偏遠氣候不好也就罷了,如果是主管一方的父母官還好點,起碼不用看人臉色,而且政績做的好,三年後考核還有可能調任。可偏偏是個不上不下的同知,不僅要上下打點,左右逢源,稍稍不注意,日子就會過得艱難,而且幾乎絲毫沒有調任的可能,除非等到太子登基,玲鈺為其求情。
玲瓏猜測,這是蔣氏的手筆。
瑛的螃蟹宴不僅邀了玲瓏和玲蓉,也邀了蔣家的兩位小姐,蔣十三娘蔣雙暉和蔣十四娘蔣雙瑞。
蔣雙暉比瑛還要活潑好動,不停地打趣即將嫁到她們家的顏瑛,惹得顏瑛滿面羞紅,直罵蔣雙暉。
蔣雙瑞性子安靜,挨著姐姐蔣雙暉坐著,時不時地抿嘴笑笑,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溫文爾雅。
看到玲瓏給瑛她們繡的香囊,姐妹兩個愛不釋手。顏瑛的石榴香囊寓意多子多福,蔣雙暉又拿這個打趣了顏瑛半晌,羞得顏瑛面紅耳赤的回了房間。
瑛悄聲對玲瓏說︰「別看她現在打趣我姐姐,等過了年,她也要成親了,到時候我們去鬧她。」
「已經定了親了嗎?」。玲瓏低聲問道。
「定了,今年年春的時候定下的,因為地方遠,我舅媽舍不得她,說要多留她些日子,就定在明年三月份成親。」
「要嫁到哪里?」玲瓏好奇道。
「雲南昆明。」瑛嘆了口氣說道。
玲瓏倒吸一口氣,竟然這麼遠。蔣家又不是什麼破落戶嫁不出女兒,怎麼就把她嫁的這樣遠。日後蔣雙暉遇上什麼事,蔣家也是鞭長莫及愛莫能助啊。
「你舅舅舅媽就舍得她去那樣遠的地方?再說雲南和京城無論是氣候還是生活習性都是天壤之別,舍得她去受苦?」
「怎麼就舍得了呢!你是不知道,定親的時候我舅媽哭的幾次暈了過去。只是男方是她自己相看中的,非要嫁不可,我舅舅舅媽奈何不得。」瑛無奈中又帶了幾分羨慕。
她也希望自己日後所嫁的夫君是自己心滿意足的,而非媒妁之言,更非政治聯姻。就像顏瑛姐姐,大家都說她嫁到蔣家真是再好不過,可是只有她知道,顏瑛姐姐並不十分開心,她不喜歡堂哥的性子,嫌他書生氣太重。
兩個人是要過一輩子的,如果現在就心里有疙瘩,那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怎麼可能幸福呢。瑛希望自己日後和夫君的感情就像二叔和二審,彼此敬重,彼此愛惜。
「是她自己相中就好。」只要不是家里為了政治目的,將她送過去,應該還是能過得不錯。
除非夫妻生出罅隙。
突然,玲瓏想到了沈雲磬。
如果真的能像小時候玩耍那樣,嫁給沈雲磬做妻,那是不是也算是自己相中的呢?玲瓏覺得臉有些發燒,也不知道沈雲磬在西北究竟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正在從西北到京城的驛道上策馬狂奔的沈雲磬連打了三個噴嚏,皺了皺鼻子,揚手給了馬兒**一馬鞭。
留後滾滾黃塵和騎著小毛驢慘叫連天的硯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