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月白色箭繡圓領直?,下擺藍色繡銀線海水紋,腰上系著結環雙穗,墜有一對白玉。
衛雁一見,不由飛起兩朵紅雲。她腰上也是一對白玉佩,兩人竟似是說好了的……
徐玉欽跳上船板,立刻躬身行禮︰「母親,姨母。」
他身後的霍志強、鄭澤明亦向馮氏見禮。
寒暄數句,馮氏笑道︰「玉欽,這位是衛夫人,和兩位衛小姐。」
徐玉欽連忙行了大禮,恭敬道︰「晚輩玉欽,拜見衛夫人。」
崔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是衛雁繼母,只比徐玉欽這個「女婿」大兩歲,受了他的大禮,連忙將他扶起,掏出一塊上好的玉佩給了徐玉欽做見面禮,口中笑道︰「二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馮夫人有福氣!」
徐玉欽謙虛了兩句,站起身來,對衛雁笑道︰「衛小姐好。」
當著眾位長輩的面兒,衛雁羞得低下頭,輕輕回道︰「徐公子好。」
馮氏笑道︰「把這些孩子拘在這里也是無趣,玉欽,你帶兩位衛小姐跟你表妹去玩你們的吧。」
幾個人來到鰲頭舫,這才看見,上回賽詩會的那些人竟多數都在,三五成群倚在船欄上飲酒談天。只不見呂芳菲和那幾位呂家姐妹。見徐玉欽衛雁過來,難免要打趣幾句。
徐玉欽把衛雁擋在身後,連連拱手︰「請諸位手下留情。多謝,多謝!」
霍志強笑道︰「剛才射覆之時,倒不見你手下留情,贏了我們多少回?」
另一旁就有一名公子道︰「不錯。玉欽,想我們放過你也行,你總推說飲不得酒,這回你若將這壺桂花釀全喝了,我們便罷了。」
徐玉欽笑道︰「這有何難,只是真要醉了,出乖露丑,卻不好看。我自罰三杯,便算了,可否?」
眾人哄笑著不依,鄭澤明笑道︰「你喝上三杯有什麼意思?若是衛小姐來喝這三杯,倒是使得的。衛小姐,你說呢?我們這些人,沒別的本事,就這麼一張嘴能討得飯吃,你瞧你二人這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這兄弟自從見了你,就把魂兒都丟了,夜夜相思,朝朝泣涕……」
「澤明!」徐玉欽急道,「連你也要打趣……」
「請勿再言,我喝便是。」衛雁爽快地應了,鄭澤明連連笑道︰「甚好,甚好。」親自斟了酒,遞給衛雁。
衛雁舉杯,向眾人一笑,以袖掩口,轉眼將三杯桂花釀都喝了。
眾人喝了一聲彩,果然不再打趣他二人。
霍琳琳上前來,扶住衛雁,向眾人伸著指頭,道︰「你們這些人,就是心眼壞,一個姑娘家,你們也要灌人家幾杯酒。」
鄭澤明笑道︰「霍大小姐這是生氣了?怎麼,******家的九公子今天沒來,霍大小姐心里不快活,也想喝酒了?」
霍琳琳臉兒紅透,罵道︰「呸,鄭三哥,頂數你最壞,我們幾個女孩子玩自己的,不理你們了!沒一句好話呢!衛雁衛姜,文茜,咱們走,去那頭看湖景去!」
鄭澤明連忙作揖賠罪,自打嘴巴,笑道︰「瞧我瞧我,喝了幾杯酒,竟醉了。好妹子,你別惱,我不敢說了。」
徐玉欽笑道︰「霍小姐,衛小姐,你們別怪罪。我這幾個好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愛開玩笑,說的過火了,在下向你們賠罪。」說罷。一揖到地。
吳文茜笑道︰「表哥平時是個頂正經的人,衛小姐,你可別錯怪了表哥。」
「我們不惱他,就惱你!」霍琳琳指著鄭澤明,咬牙切齒地道。
「好好,是我錯,的確是我錯,好妹子,只要你們不生氣,叫我把這一壺酒喝光了都行。」
「呸!」霍琳琳道,「好好一壺桂花釀,是文茜用去年的桂花封在罐子里用梅樹上的雪水釀的,一年就得了這麼點兒,哪能都進你肚子去?不行,鄭三哥,你要我不惱也行,你這便作一幅畫給我,我瞧著喜歡,就不生氣了。」
「好說,好說。」鄭澤明應了,吩咐從人布置筆墨,然後就埋頭畫了起來。
眾人在旁看,瞧他左一筆又一筆,不一會兒就勾出了一幅湖景圖。眾人叫了一聲好。見他又在湖畔畫了一人,羅衣飄飄,樣式與霍琳琳所穿的相同,雖尚未畫上五官,但大家都看得出,他畫的是霍琳琳。
霍琳琳便笑道︰「鄭三哥,你若畫我畫得像,我便請你吃一杯酒。畫的不像,你只好干瞧著我們吃酒了!」
鄭澤明頭也不抬,只道︰「好說,好說。」
徐玉欽退後一步,站在衛雁身旁,低聲道︰「他們喝了不少酒,胡言亂語,言語上冒犯了衛小姐,請您別在意。」
衛雁微笑道︰「他們是公子摯友,在公子面前,難免恣意些,衛雁明白,公子無需放在心上。」
徐玉欽露出笑容,脈脈瞧著她。衛雁別過臉去,兩頰發燙,適才飲過的三杯酒,竟是後勁十足,令她有些眩暈。
突然,人群中爆出一陣笑聲。霍琳琳怒喝道︰「鄭澤明!你太過分了!」說著,飛撲出去,要撕打他。鄭澤明一面逃竄,一面嚷道︰「讓大伙評評理,我哪里過分了?我明明畫的很像,很像很像啊……」
眾人笑聲不斷,看他二人你追我趕,一個要怒得要殺人,一個笑得眉眼眯成一條縫。
衛雁往畫上一瞧,忍不住也笑出聲來。原來鄭澤明故意先畫了衣衫頭發只空著五官,讓大家知道畫的是霍琳琳,接著,卻在那衣衫之上,畫了一個胖胖圓圓的小豬頭。
霍琳琳最恨人家說她胖,此時,哪能輕饒了鄭澤明?
眾人笑笑鬧鬧,不覺,時間過得飛快,已是正午了。
從人擺上酒菜,眾人分席坐了,男子一席,女子一席,因早已見過面,皆是自小熟悉的世家親眷,並未設屏風遮擋。
衛姜初次應宴,本來有些拘束,但霍琳琳熱情直率,與她亦是幼年好友;吳文茜溫柔可人,對她也十分親切。坐在席上,倒不曾感到別扭。
眾人用了飯,喝了酒,投壺射覆、聯詩作對,玩了許久。到得傍晚,衛雁等欲告辭回去,卻被鄭澤明等勸住,說要乘了小舟爭渡。
碧波湖有數條分支,連著一座小丘,眾人以小丘為終點,各自下了鰲頭舫,乘了小舟斗快。
霍志強攜霍琳琳共乘,鄭澤明帶了衛姜,另有一個熟識的公子載了吳文茜,徐玉欽自然與衛雁一處。其他公子小姐,各坐了幾條小舟。有人吹了一聲長哨,只听嘩啦嘩啦的水響,坐在船頭的公子們用力地劃著槳,如箭般向前飛沖而去。那些負責護衛的從人亦乘舟追上,以護持自家主人。
徐玉欽揮手屏退了自家從人,不緊不慢地搖著槳,不時回頭對衛雁微笑。
衛雁不再低頭躲避,揚起臉微笑著回望他。
天色已晚,點點繁星散落在夜空上,而最明亮的,卻是面前這如玉男子的一雙眼。
衛雁覺得醉意襲來,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四周的景物,就連那些搖槳之聲也已離她遠去。面前就只這人,這船,伴著她,一直飄搖在湖面上,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上回那串紅豆,丟掉了嗎?」。他輕聲問。
「不曾,收在妝奩里頭。」她答。
「是在下太冒失了。衛小姐,……」他說到一半,突然緘默下來。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怎麼了。
他驀地燦然一笑,深深凝望著她,啟唇輕輕吐出兩個字︰「雁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