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雁皺眉道︰「事有湊巧,還是……父親他……?」衛雁不敢再想下去,轉了個話題問道,「怎地他父親卻不甚在意?你不是說,前兩天還瞧見他父親跟人賭錢?」
「小姐,奴婢打听過這事,原來……」如月有些為難,漲紅了臉,支吾著說不下去。
「跟我你有什麼不能說?」衛雁奇怪地橫了她一眼。
「小姐,計婆子的大兒子,似乎不是跟計管事生的,據說是十六七歲時,在外地旁的人家做丫鬟,跟主子有些首尾,被女主賣了出來。後來嫁了計管事,不到六個月就生下了這個兒子。當時計管事還只是老太爺的隨從,走了老太爺的路子,把計婆子帶進了咱們府里做事。先夫人嫁進來時,計婆子就在老爺和夫人的院子里當管事娘子,不只管著那些使喚的小丫頭,就連庫房的鑰匙,也是她拿著。……」
衛雁細細回想從前在母親院中服侍的計婆子︰那時候,計婆子只是比較豐滿,並不像近兩年這麼肥胖,皮膚又白,描眉畫眼,愛穿艷色衣裳,倒是個頗有顏色的婦人。
後來母親去逝,崔氏進門,把計婆子安排到衛雁院子里管事,計婆子逐漸暴露出奸懶饞滑的本性來,逐漸吃成一個肥胖油膩的婦人,鎮日不是賭錢、就是飲酒,渾身酒氣,正事也不做,只知道打雞罵狗,耀武揚威。
再一想計婆子對衛東康的態度,尋常僕婦,該不會敢當著女主人面前,抱著男主子的腿哭哭啼啼吧?這些年來,衛東康極少來後院,對兩個姨娘也比較冷淡,叫人覺得,他該是個在上非常有克制力的人。如果他真與計婆子有什麼不清不楚,作為他的枕邊人,母親會不會早已發覺?母親抑郁而終,難道,並非因著蔡姨娘,而是這個計婆子?計婆子仗著寵,還在母親面前刻意顯擺,母親只能忍氣吞聲?
想到這里,衛雁一陣惡心。計婆子不管年輕時多麼漂亮,如今為人們所熟記的,只是她肥胖笨拙的身軀,凶神惡煞的嘴臉。如果父親連這樣一個人也肯收用……
衛雁不敢想了。這一切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也太過離譜了!
她搖搖頭,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走到桌前,拿起筆寫了一封信。將信交到如月手里,她囑咐道︰「你再走一趟,找個可靠的驛館,把我這封信寄去汝南唐家。不要讓任何人瞧見。」
如月只是不懂︰「小姐,唐家自夫人去後,對小姐您不聞不問,為何您還要寫信去?小姐到底想做什麼?」
衛雁嘆道︰「如月,但願是我想錯了。可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如月,你必須跟我站在一起,陪著我找出真相。」
信件寄出一月余,猶如石沉大海。衛雁漸漸灰了心。這時,碧雲閣傳來好消息,秦姨娘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崔氏親自到碧雲閣西樓看望,囑咐數句,出得門來,平姨娘拉住崔氏,撇嘴道︰「她才進門兒兩個月,卻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夫人,老爺這是瞞著咱們,早早的就跟她有了往來!」
崔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她去歲就與老爺相識,卻是今年進門,難道正是因她有了身孕,放在外頭不放心,才接了進來?此女年輕標致,家境富裕,本就不同于尋常妾室。如今若她一索得男,日後我這個夫人之位,是不是就得讓給她坐?」
崔氏面上卻不露,笑道︰「秦姨娘有了老爺的骨肉,是天大的好事,你還計較這些個小節做什麼?你听著,如今她需靜養,煩擾不得,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盯著身邊的人,但凡有個什麼差錯,你第一個月兌不了干系!我與你說的是掏心窩子的話,你可明白?」
平姨娘只得吶吶地應了。
蓮兒扶著蔡姨娘,迎面走了過來,向崔氏行禮。崔氏點了點頭,算是受了禮。
蔡姨娘笑意不減,跟平姨娘打個招呼,上樓去瞧蔡姨娘。
晚上,衛東康外出宴飲歸來,已過戌時,吩咐四喜,在書房里頭的碧紗櫥里安置,崔氏卻笑盈盈地來了。說起秦姨娘胃口甚好,秦大夫看過也說胎兒十分健康,衛東康露出笑意,對妻子道︰「家中有你,自然諸事不亂。只是,你身子還虛弱,自己也要好好休養,莫過于勞累了。」
崔氏笑道︰「這些都是妾身應當做的,老爺事務繁忙,總不能還叫老爺操著家里的心!只是妾身還有一事,要問過老爺意見。如今秦妹妹有孕,住在西樓二層,上下不便,是不是叫平妹妹跟她換一換?」
衛東康道︰「平氏住在樓上,走動之聲,也難免要擾了她。這樣,叫平氏住到東樓姜娘屋中去。給姜娘單收拾一個院子出來。這些年,她一個小姐,跟姨娘們擠在一塊住,以往便罷了,如今尚要說親,被人知道,也不好听。」
崔氏道︰「是,老爺想得周到,妾身這就去吩咐。」心中卻暗暗納罕,老爺從來不去蔡姨娘屋子,對姜娘也是愛理不理,如今是怎麼了,倒在意起了這個庶女來?
從書房出來,崔氏喚過紫苑,低聲道︰「去,跟四喜打听打听,近來衛姜或蔡姨娘有沒有來過外書房?」
紫苑回來時,崔氏已卸了妝發,穿著軟煙羅寢衣,坐在炕上看賬冊。紫苑道︰「夫人,四喜那小賊嘴緊的很,什麼都問不出來。奴婢就跟外面掃灑的小丫頭套了話,似乎蔡姨娘身邊的蓮兒找過四喜,還被四喜罵了一通。再有,就是大小姐去老爺書房,為二小姐求過情,後來不知為什麼,惹怒了老爺,不止將大小姐趕走,老爺氣的連書都丟了出來。」
崔氏聞言一笑︰「蔡氏果然不簡單。她身邊沒了飄紅,又來了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蓮兒……」
她又道︰「衛雁去為旁人求情?真真可笑!沒有太子寵著她,她算是什麼?老爺早就對她失去了耐心!一個不能給家族帶來至高榮耀的女兒,難道還值得當成眼珠子一樣寵著?」
紫苑道︰「難怪近日大小姐都拘在房里很少出來,想是惹得老爺不痛快,被禁了足吧!還是夫人看得明白!」
崔氏苦笑道︰「我自然明白。誰也不會比我更明白了。我有孕之時,他待我如何?如今,又是如何?但願秦婉華有福氣生個兒子,否則,也跟那蔡姨娘,跟我,沒什麼兩樣,終究只是個被遺棄的下場!」
「夫人,您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紫苑勸道,「您是正室夫人,當家主母,您怎麼會跟那些低賤的姨娘們一樣?老爺對夫人還是一樣的敬重、寵愛,听說計婆子那刁奴惹惱夫人,老爺親自去把她殺了。如今府里各個都知道,老爺對夫人,情深意重。那些個姨娘,怎麼能跟您比?」
崔氏嘆道︰「紫苑,你不用勸我,我心里比誰都明白。沒了****,我依然能活。可沒了正室之位,我就只有一死!我是出嫁之女,又不受重視,我娘家不會替我出頭。紫苑,你願不願意幫我?」
紫苑吃了一驚,慌道︰「夫人……您是想……」
崔氏點了點頭︰「秦氏有孕,平姨娘不受寵。我傷了身子,幾年之內,受孕無望。如今,老爺身邊沒了能伺候的人,而我能信得過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