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調用的宮中禁軍、御前侍衛加起來不過三萬來人,如何與孤的黑甲勇士相抗?您向來喜歡猜忌旁人,將霍鏘的兵馬都留守在城外西山大營不許隨意進城門一步,只靠鎮國公跟鄭靜明手上現有的那點巡防人馬,能幫您護住皇城?外頭流寇盜匪橫行,您以為,是誰在安定皇城?是孤!是孤那些黑甲勇士——您口中的私兵!」
「孤向來勤儉,宇文煒一個宅院之中,十步一景,五步一亭,引溫泉活水為浴場,憑山巒起勢造仙園。而孤昔日的雍王府、今日的東宮,何曾奢華裝飾、精細雕琢?孤宮里的女人,樣貌平庸,一正二側,人數寥寥。孤一心匡扶天下,造福萬民,孤何錯之有?反觀父皇您,以宮婢為後,以賤子為嫡!貪圖美色,年邁昏庸,您這樣的君王,要來何用?孤為何不可取而代之?丹元真人是父皇命孤尋來,父皇為追求長生不老,謀害多少少女性命?孤將毒物加入丹丸,使父皇昏睡無力,難道不是伸張正義,為那些無辜女子爭取活命機會?父皇,請問,孤何錯之有?」
「一派胡言!」宇文勁一掌拍在案上,起身走下玉階,「意圖謀反,弒君弒父,竟也可稱之為‘正義’?你跟你手底下那些佞臣,誰人手上沒有沾染數千人鮮血?宇文睿,你是朕的兒子,你骨子里流著朕的血!朕欣慰你有骨氣有膽色,卻心痛你蠢笨無能至極!」
「四弟!」
殿外,一名玄色宮裝女子領著兩隊黑甲士兵,並不理會院中的廝殺,踩著那些斷肢鮮血,大步向大殿走來。
宇文煒嘶聲道︰「皇姐,你竟然,幫著四哥逼宮!」
未央公主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彎身向宇文勁行禮,「父皇,兒臣拜見父皇。」
宇文勁冷笑︰「你來了!來得好!你幫你四弟攻破城門、宮門,幫他掩藏兵器,訓練私兵,真是姐弟情深,真是朕的好兒好女!」
「父皇息怒!」未央禮數周到,語氣溫和,「父皇,皇城內外,皆已在黑甲軍控制之內,鄭靜明被堵在宮外,宮里這點人馬,根本不足以護衛父皇。四弟一時沖動,竟犯下這種大錯,未央身為胞姐,不敢替他說情,更不敢奢求父皇恕罪。父皇,未央心疼父皇大病初愈,又被四弟氣成這般,請父皇保重龍體為重,簽下這禪位詔書,早早回寢殿歇息吧!陳皇後與清河她們,都等著父皇呢!」
她一面說,一面緩步上前,將手中一卷早已準備好的禪位詔書遞了過去。
「父皇,只要您蓋上印鑒,四弟便即刻撤兵,您跟四弟,仍是父慈子孝。何必大動干戈,吵得宮內人人不得安寧呢?父皇?」
靖國公攔住未央勸道︰「公主殿下,您怎可幫著謀逆之人逼皇上退位?您可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
霍鏘道︰「皇上,您下令吧,老臣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替您教訓這個逆子!」
宇文勁抬頭瞧了瞧被長劍橫頸的六子,目中透著不忍。
宇文煒大叫︰「父皇,不必在意兒臣!兒臣死得其所,父皇不要在意兒臣!」
宇文睿在他腿上踢了一腳,將他按在地上跪著,陰冷地笑道,「父皇,蓋下玉璽,您就是太上皇,養尊處優,不必勞心勞力,坐擁天下美女,享盡富貴榮華。您我父父子子,又何須在意誰掌江山?」
「四弟!你似乎忘了,你與父皇,不只是父子,更是君臣啊!」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大殿之後,緩緩走出一個玉帶錦衣的男子。他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與宇文睿有些相似。
未央一見他出現,嚇得後退一步,手指發顫地指著他,「你……你……三哥,你不是……早就死……死了麼?」
宇文睿眯起雙目,眉頭鎖成一個死結,「宇文厲?」
來人,正是那個已被「處死」的魯王宇文厲。
宇文厲微笑道︰「數年不見,難得四弟與未央還認得我。未央,你成親時還是我做的主婚使,一轉眼十年過去,董駙馬還好?」
駙馬早成一縷亡魂,未央听他提及此,不由偏過頭去,「三哥,你已封王,遷往封地,非召不得入京,你來作甚?」
宇文厲笑道︰「你們都當我已死了?料不到我福大命大,竟活到今日?」
他走到眾人身前,伸手扶住皇帝手臂,將他送至龍座上坐好,方回過頭來,雲淡風輕地繼續說道,「四弟,放開六弟,父皇面前,成何體統?未央,收起你的禪位詔書,不要惹父皇生氣……」
「宇文厲你詐死?」幾句話的時間,宇文睿已想明了其中關節,「原來……原來……你……你們一直做戲給孤看!什麼非召不得入京,什麼失寵皇子,原來,你才是父皇最中意的兒子!」
宇文睿心中一陣悲哀,他冷笑著,湊到宇文煒耳邊問道,「六弟,這一切,你參與其中,還是,與孤一樣被蒙在鼓里?你以為幫父皇對付孤,父皇就會傳位于你?你錯了,我們都錯了,父皇心里,最重要的兒子,只有他!就算他母親罪犯滔天,就算他十年不曾回京與父皇相見,父皇心里,還是最寵他!哈哈,哈哈,六弟,枉你與孤斗了這麼多年!你瞧瞧,你與孤,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四哥,愚蠢、可笑的,只有你……」宇文煒的聲音,極為低沉,可听在宇文睿耳中,卻有如炸雷,震得他手腳發顫,不能言語。宇文煒什麼都知道,並一直參與其中,只有他……只有他,是他們聯合防範的對象,是他們陰謀算計的那一個!
一股徹骨的寒意兜頭襲來,叫他疼痛的心髒,緊緊縮成一團。
宇文睿閉上雙眼,他已經听不分明,宇文煒、宇文厲、靖國公等人在說些什麼。他攢足全身力氣,向著殿外大聲喝道︰「殺!殺無赦!」
一時之間,外頭腳步重重,似乎擠入許多人來,刀劍之聲愈加緊密,聲聲慘叫,不絕于耳。而殿內,宇文睿一腳將宇文煒踢于地上,劍尖一揮,向他頭上斬落。
「四弟!」未央公主飛撲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四弟!」未央又喚一聲,淚流滿面,那紙禪位詔書,飄然落地。
宇文睿不解的抬起頭,看見大殿內沖進來許多鐵甲侍衛,將他的黑甲兵盡皆拿下。
宇文勁看他的目光,猶如看著一個死人。
而宇文厲,面上透著一絲憐憫之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