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紫歆百無聊賴地坐在臨窗大炕上,十指撥弄著瓶子里的水仙。見秋葉端著瓜果進來,抬眉問道︰「今兒初幾?」
秋葉抿嘴一笑︰「今兒初六,二爺走九天了,二女乃女乃要是悶得慌,不如出去走走?」
鄭紫歆沒好氣地白了秋葉一眼︰「就你多嘴!我叫你打听的事,你打听清楚了?」
秋葉收了笑,走近幾步,低聲道︰「奴婢打听了,什麼都探不出來,徐府的下人,嘴緊得很。」
鄭紫歆坐直了身,手上不自覺地用力,將掌中花朵捏作一團,「只怕是有人刻意吩咐過,將這些事瞞著我呢!」
「二女乃女乃……」秋葉忍不住勸道,「您是二爺正妻,出身又好?何必在意那些舊人舊事?」
鄭紫歆冷笑︰「舊人舊事本不緊要,可若是放在我眼皮子地下蹦,那就不能怪我不能容她了!沒見二爺走前那晚,她那雙眼,秋波頻傳,恨不得黏在二爺身上?她自以為掩飾的好,卻不想想,我是何人!」
秋葉點頭道︰「是,小姐善丹青,自來觀察人、物,皆是細致入微,寥寥一眼,就可看穿全局……」
鄭紫歆白她一眼道︰「別在我面前拍馬屁,沒用!你自己說說,辦事不力,該領什麼責罰?」
秋葉哆嗦了一下,顫聲道︰「二女乃女乃……徐府不比咱們自家,如今手里能用的人,就幾個跟過來的陪房,奴婢實在……」
鄭紫歆冷笑道︰「我在徐家,束手束腳,還需你做我的眼楮,當我的耳朵,你竟這般沒用,枉費我數年栽培。罰俸三個月!還有,替我給二爺做兩雙新鞋!」
秋葉聞言,立即松了口氣,喜笑顏開道︰「多謝二女乃女乃!」明明領了責罰,卻似得了獎賞般高興。
鄭紫歆沒好氣地罵道︰「給我爭點氣!真是,叫人沒一刻省心!」
正說著話,外頭冰兒笑道︰「大女乃女乃、吳小姐來了?我們女乃女乃在屋里呢!」
鄭紫歆連忙起身,扶了扶發鬢,迎了過去,「嫂嫂,表妹,快請進來!」
梁氏笑道︰「听說太醫適才來給二弟妹把過脈,我們特來瞧瞧。」
鄭紫歆聞言,臉上浮起一抹紅雲,「嫂嫂別擔心,我好著呢。」
「是我們二爺吩咐,隔上七八天,就請太醫來給二女乃女乃請平安脈。」冰兒端茶走進來,一面笑著奉茶,一面說道,「二爺人在外頭,心里卻是放不下我們二女乃女乃,還吩咐奴婢們,加倍小心伺候著。」
梁氏會意,不由笑了,掩著嘴道︰「真想不到,二弟這般會疼人兒。也難怪他,咱們二弟妹,這模樣個性,哪一樣不得人疼呢?」
吳文茜笑道︰「誰說不是?二表哥二表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羨煞旁人。」
鄭紫歆早羞紅了臉,當著梁氏和吳文茜,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羞窘,「不過是請太醫來給我瞧瞧,看你們說的什麼?嫂嫂,連你也要打趣我!」
梁氏笑道︰「瞧著你們小兩口這樣好,我是替你們高興!好了好了,我不說便是!玉欽可說了,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鄭紫歆道︰「他本來說,過幾日便回來,如今快十天了,我想著,該也快回來了。」
……
「二弟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梁氏散了發,坐在妝台前,用玉質梳篦篦著頭發。鏡子里,映著徐玉釗斜倚在大炕上看書的影。
他翻著書頁,眼皮都沒抬一下,閑閑問道︰「什麼‘什麼主意’?」
「二弟從前,拼死不肯娶鄭家嫡女,如今不僅急忙忙地娶了進門,還當成眼珠子一般疼著……」梁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二弟這人,是個認死理兒的,瞧著和氣,其實固執得厲害。他跟那衛雁兩人難舍難分的樣子,我都還記得真真兒的。那的確是拼了性命不要,也非卿不娶的深情!這才過了幾天?要說是旁人,喜新厭舊,那不奇怪。可擱在二弟身上,就奇怪得緊了。你告訴我,是不是二弟有什麼打算?」
徐玉釗將書合上,嚴肅地道︰「旁人院子里的事,你跟著摻和什麼?我告訴你,玉欽以前那是不懂事,現在娶了妻成了家,自然與從前不同。你這些閑話,切記別在二弟妹跟前亂說!」
梁氏白了他一眼︰「這點分寸我都沒有,如何管家理事?我只是想不明白,總覺得玉欽這次回來,做的那些事,都透著些奇怪。從前他不愛摻和政事,現在卻天天跟在太子身邊,早出晚歸。這不像他!」
「你們女人家,整天就知道嘮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徐玉釗無奈地嘆了口氣,從炕上起身趿著鞋,走過來按住梁氏肩膀,「以後……你把時間多在孩子們身上,家里的事,慢慢放手,讓二弟妹學著管吧……」
梁氏猛然回過頭來,「夫君……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事,讓長輩們不滿意了?因此,要換了我下來?」
「你別胡思亂想,多個人幫你,免你辛苦,這不好麼?」
徐玉釗舉重若輕地勸了一句,卻不知這勸慰根本毫無效果,反而令梁氏更加緊張起來,「夫君,你給我交個底,究竟是家里對我有所不滿,還是……只為著她是鄭家嫡女,因此才要這樣打壓著我,抬舉著她?」
徐玉釗料不到向來善解人意的妻子對這件事如此看不開,不悅地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以前家里就你一個媳婦,自然是你幫著母親管家理事,如今二弟妹進門,大家一起為這個家出力,有什麼不對?何曾打壓了誰,又抬舉了誰?莫非從前叫你幫著管家,令你生了權欲之心,覺得管家有什麼好處可以撈,因此才死抓著不放手?」
梁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麼?向來與她相敬如賓的丈夫,竟認為她盡心盡力地幫婆母管家理事,是為了撈好處?那她多年來的辛苦是為了什麼?她付出的那些心血又是為了什麼?
梁氏猛然揮手,甩掉了丈夫按在自己肩頭的手,站起身來,含淚對著他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今時今刻才知道,原來我梁茵娥在你們徐家,就是個笑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