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氏反手將鄭紫歆手臂按住,語重心長地道︰「紫歆,你別自亂陣腳。你回娘家數日,徐家這是心里沒底,又怕咱們家里不快,因此才派她來瞧瞧,在咱們祖母面前,說說軟話,這是敬著咱們!」
「可是……徐玉欽他怎麼不來?我……」鄭紫歆臉色發白,心中又愧又怒,腳步都幾乎立不住了,「我知道,他不願見我,因此躲著我呢!原本他想娶的就不是我!」
「你胡說什麼呢?」鄭家嫡女向來無法無天,怕過誰來?嫁了人後,在夫君面前,竟然如此沒自信,關氏咋舌不已,也感到十分心疼,「紫歆,這我就要替玉欽說說話了。你叫他怎麼來看你?依著你的脾氣,是不是他來,你就肯跟他回去?就算你肯,咱們祖父呢?你大哥呢?他一送上門來,他們能輕饒了他?再說,這段時間朝廷大事不斷,玉欽是御前的紅人,皇上無論是上朝還是書房議事,都離不得他!你只管安心等著,不出三日,他一定上門來接你!」
「真的?」鄭紫歆半信半疑,無論什麼事,只要對上徐玉欽,她就一點底氣都沒有。
「自是真的!你連大嫂都不信?」
鄭紫歆笑了,「我自是信大嫂的。」
「那你跟大嫂保證,等他來了,你不準鬧脾氣,好好地跟他回去,不準再提旁的話來。」
鄭紫歆笑嘻嘻地再三保證,關氏這才放心去了。
關氏一走,她就捂著肚子蹲了下去。秋葉送客歸來一見,連忙上前去扶她,一看她臉,嚇了一跳。只見豆大的汗珠子不住地從她額上滴落。——這可是冬天!
「二女乃女乃,您怎麼了?是……小日子要來,肚子痛?」
鄭紫歆搖搖頭,「中午那碟醋魚……是不是不干淨?」
「二女乃女乃,您先躺一下,奴婢去稟告世子夫人,請大夫來瞧病!」
秋葉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關氏正與剛回到房中的鄭靜明說話,「……徐家那個大女乃女乃,話雖說的客氣,但瞧著那意思,還是有些怪紫歆的。」
鄭靜明伸開兩臂,任妻子關氏親手替他月兌去氅衣,「紫歆那個脾氣,嫁去徐家,多少要受些拘束。畢竟嫁了人,豈會跟在自己家中一樣?這回你且勸著她些。若是真有一天,徐家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也不能由著他們便是。咱們鎮國公府出去的,就算是個女孩兒,那也是代表著鎮國公府的臉面,豈容他人造次?」
關氏抿嘴一笑,「是,世子說的,妾身都記住了。」
想了想,又皺眉道,「不若,世子跟玉欽透透話?叫他早點來接紫歆回去?你沒瞧見你那妹子的模樣兒,這才離了他幾天?患得患失地天天盼著他想著他,生生瘦了一圈去!你說是不是上輩子妹子欠了他的?也想不到,徐玉欽那個文秀書生,脾氣還不小,把妹子拿捏得死死的。真真應了那句‘一物降一物’!」
鄭靜明笑道︰「你別小看徐玉欽,說不定將來,他能做出什麼叫你大吃一驚的事來。越是看起來溫和無害的人,便越是有本事。反而那種咋咋呼呼的,不見得能成什麼事!」
關氏挑眉道︰「咋咋呼呼,你是說紫歆?」
鄭靜明笑了笑,並未言語。眼眸透過關氏,想到了今日的朝堂上去……
「夫人、夫人!」秋葉慌亂的呼聲,打碎了屋內的沉靜,小丫頭剛掀了簾子,她就沖了進來,一見鄭靜明也在,不由尷尬地白了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對……對不起,奴婢無狀,擾了世子爺跟夫人。」
鄭靜明臉上一絲笑意也無,寒潭般的眼眸看都不看她,徑直走進內室中去。關氏關切地道,「你起來,發生了何事?」
「我們二女乃女乃……不舒服,肚子疼得都直不起腰來!」
關氏驚訝道︰「適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趕快,取我的對牌來,去請李太醫!」
秋葉道了聲謝,「多謝夫人,那就有勞春燕姐姐走這趟,奴婢去二女乃女乃跟前守著!」
關氏走入內室,鄭靜明迎面走了出來,身上已重新披上了氅衣,「我去外院等消息,李太醫說些什麼,立即派人報與我知道。」
關氏點點頭,換過衣裳心神不定地帶著人朝鄭紫歆的院子里走。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沒一會兒,又飄起了雪花。到傍晚時分,地上已是厚厚地鋪了一層雪。宮門外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帷幕的雕金馬車。鄭靜明坐在車中,望著漫天雪花出神。直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走至車旁,「舅兄?」
大紅朝服外面,披著鴨青色狐狸毛滾邊大氅,頭上戴著朝冠,面色白皙,雙眸亮若天星。
這就是自己妹妹愛慕了許多年的男子,徐家未來的當家人,皇上的寵臣!
鄭靜明雙唇緊抿,並未動作,只是涼涼地瞥他一眼,低聲道,「上車!」
徐玉欽知其意,明白他這是不希望有人看見他出現在宮門之外。上車坐了,方問道,「舅兄可是有事?」
「本世子以你的名義,派人去徐家要車了!一會徐家馬車會停在鄭家門外,你接了紫歆,便說是你自己想念她來接她回去!」
徐玉欽頗為尷尬,「舅兄這是?」
他不去接,鄭靜明便替他做了主?鄭家這分明是以勢壓人!徐玉欽臉上罩起一層寒霜,心道,難怪鄭氏不將他與母親放在眼內,鄭家果然好家風啊!
而此時鄭靜明卻是強忍著怒氣,若非自家妹子的終身幸福系于此人,只怕他已一拳揮去,打得他滿地找牙。
鄭靜明再三勸慰著自己,慢慢平心靜氣下來,低聲道,「紫歆有孕了。」
徐玉欽陡然一怔,接著,不由自主地狂喜道,「紫歆她有孕了?何時診出來的?有多久了?」
抬頭瞥見鄭靜明的表情冷淡,不由尷尬地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與舅兄討論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瞧鄭靜明的臉色,對自己那是十分不滿呢。可此時他哪里還顧得上鄭靜明滿不滿意?數月來一直企盼的事,終于在今日成真,霎時他心中何嘗還有什麼怒氣、怨氣?只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立即飛到鄭家去。
鄭紫歆坐在榻上,冷眼瞧著關氏帶著侍女們忙來忙去,又是燒地龍,又是吩咐炖補品,又是將茶壺中的碧螺春撤下換上溫補的香茶;將屋中的香爐也換了,說是怕有煙霧嗆著了她;床上給添了兩床新褥子,又壓了一條新棉被……
關氏一反往常的持重沉靜,立在一旁絮絮叨叨,「……天氣冷,萬勿著了涼,如今你是雙身子了,萬事要謹慎,再不可胡鬧了。今兒多險!下回但有什麼不舒服,得馬上說,哪還能挺著?」
鄭紫歆嬌笑著道︰「是,全听嫂子的!」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道女聲,「夫人,姑女乃女乃,姑爺來了,正在前廳陪著老太爺說話!」
鄭紫歆「騰」地一下站起來,「嫂子,她說,是誰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