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程依依目瞪口呆,她沒想過,沒想過要害誰,因此她一直以來也沒有覺得愧疚,或是為難,所以才能毫無障礙地與衛雁相處,自然地做好自己的角色。她從來沒想過要殺她奪圖,她只是靜待時機,拿走她所需要的,衛雁還是衛雁,還是聖主,還是比她的處境更好的人。衛雁有勺兒,有染墨,有整個聖宮,沒了一張地圖而已,能怎麼樣呢?
「怎麼不會?你能為他盜圖,就能為他下殺手。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他要我的命,你為了你自己的目的,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我!你會給自己找許多借口,就像你盜圖還覺得自己根本沒錯一樣。」
「你……何須這樣誤會我?冤枉我?你不肯原諒我,不肯給我地圖,直說便是,我沒想害人,不管你信不信!」
「看來……」衛雁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垂頭走向床邊,走到勺兒身側*,她需要一點支撐,一點力量,她真的覺得累極了,這樣的生活,無窮無盡的爭斗、背叛、陷害,何時才是盡頭?「看來我衛雁,還是太軟弱無用了!旁人肆意來打砸我的地盤,對我謾罵、下藥,指責、污蔑。身邊之人對我毫不在意,隨意索取,任意來去。我衛雁難道這一生就要面對著這些糟心事過一輩子?我是前生欠了你們的,還是欠了全天下的?」
她的失落和挫敗,令程依依感到有些心痛,「原本,我沒想讓你難過的。我以為我取了圖悄悄的走,你知道了即使恨我,待日後知道我有苦衷,也會理解我的。」
「你有什麼苦衷?你有個醉鬼父親,不大管你,讓你自由自在地在外頭長大。遇到了好心的師父,收你為徒,教你武功,讓那些混混不敢欺負你。說起來你似乎孤苦無依,可是瞧你這天真爛漫不知愁苦的性子就知道,你根本沒受過什麼挫折,身邊的人對你都還不錯。念在你有些苦衷,旁人就應該理解你,原諒你?那我將到手的地圖丟失了,誰來理解我?誰來原諒我?」
「你根本就不懂!」程依依尖叫著,打斷了衛雁的話。「你有錢,有地位,還有安南侯那種大人物護著你,你統領著整個聖宮,用一枚聖物就輕輕松松地贏得了旁人爭了半輩子都爭不到的聖主之位!沒受過挫折的人是你!天真的人是你!」
她說到這里,干脆地站了起來,望著衛雁的眼光中,不再帶有一絲悔疚,「你長著一張好皮囊,即使遮蓋住了,用一張丑臉示人,還能憑著一手好琴,去得到旁人的贊賞!聖宮中人替你賣力,替你去找那些旁人得不到的消息,你幫人活生生運來幾棵楊梅樹,都能得幾百兩銀子,那可是尋常人家一輩子也見不到的數目!你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你無論做什麼,都有人替你去做,都有人護著你!可我有什麼?我爹對我不管不顧,難道這是我的幸運?我師父是教了我功夫,難道練功不苦?你可知道我在寒冬臘月的冷風中扎馬步一扎就是幾個時辰?我的心上人被人綁去了,讓我用你的地圖和賬冊來換,那是我最在乎的人啊!你那一張破圖,破賬本,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能比人命更重要?你真是……嬌生慣養,根本不懂什麼叫苦,什麼叫痛!你活該被人罵,被人騙!被……」
「啪!」
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整個房間。
程依依捂著臉,淚流滿面地回過頭來。
勺兒這一巴掌,毫不留情,迅捷無比,激動之下的她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徹底地被打懵了。
「勺兒你……」程依依心在滴血,無比痛苦。勺兒一向不喜歡她,可她對勺兒還是很愛護的。勺兒年紀小,嘴巴不饒人,可是心眼不壞,很像過去的她。她一直想有個妹妹,對勺兒的敵意都只一笑置之,還是親親熱熱地待她。可是,勺兒竟然打了她?那麼狠、那麼重、用全身力量,朝她臉上揮了一巴掌!
「連你也覺得我錯?」她捂著臉,淚水打濕了前襟。
「不錯,你是有錯。錯在你這張嘴,胡言亂語。錯在你心腸不好,狼心狗肺!」勺兒的話說得極重,一邊說,一邊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我胡言亂語、狼心狗肺?」這麼重的字句,字字如刀,刮在心底,痛不欲生。這就是他人對她的評價,這就是她用真情換來的報答?
「不只如此,你還瞎,你還聾!你天天陪著小姐,你竟然這樣說她!你哪知眼楮看到聖宮听她號令、替她賣命?那些人根本不把她當回事,架空她、孤立她!是她用自己的名聲去換來了清音閣的壯大,是她用自己的心血去替清音閣賺錢,然後交給聖宮,交給那些跟你一樣狼心狗肺的人!你們誰感激過她?誰心疼過她?她才十七,她只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她肩上扛的擔子有多重,這個世上的人對她有多苛刻,老天對她有多殘酷,別人不知,你竟然也敢說不知道?難道你沒腦子,就連心也沒有嗎?你心上人的命重要,她的命就不重要?沒了聖宮支撐,她如何立足于世?她是用琴、用皮相得來的這一切嗎?她分明是用心血、用頭腦,用尊嚴,甚至拿命來博取的!混蛋!程依依你混蛋!」
勺兒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傷心,情不自禁地,沖上來又想來攻擊程依依。程依依立在原地,見她沖過來,閉著眼楮伸手一推。
勺兒倒在地上,沒有坐起,反而抱著程依依的小腿,張口就咬了過去!
程依依尖叫一聲,飛腳將她甩開。衛雁撲上來,抱住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的勺兒,抬起臉,面部表情地道,「程依依你走吧,我根本沒有地圖。我說有地圖,只是試探你的!回去告訴海文王,他的末日到了,這一回,我絕不會讓他再有東山復起的機會!」
听到前面的話語,程依依還只是灰心和失望,听到後面,卻是渾身一震,驚訝不已。她根本不曾提及海文王,衛雁怎會知道,她是海文王的人?
「你說什麼海文……」張嘴就想抵賴,想否認,一抬眼,見衛雁用沉沉地目光盯視著她,那目光中,清明而了然……
她什麼都知道!自己這點慧根,根本沒資格在她面前說謊。(未完待續。)